第五钟响的时候,得到了会面的许可,我便和法蓝一同前往神官长室。大概是已经听过了法蓝的说明,神官长一看到我,就斩钉截铁地说了:
「我不能受理你的要求,况且也没有理由改善。」
连一句话都还没说就被拒绝,所以我完全不明白神官长在说什么,更没想过在明知道孤儿院惨状的情况下,他竟然会说「没有理由改善」
「请问没有理由改善是什么意思呢?那些年幼的孩子都饿著肚子,随时有可能丧
命。那里也根本不是养育孩子长大的环境……」
神官长真的知道孤儿院的实际情况吗?我感到不安,想向神官长说明自己今天看见的景象。但是,神官长轻抬起手,打断我的说明。
「姑且不论已在工作的灰衣神官、巫女和见习侍从,现在没有多余的钱分配给那些尚未受洗的孤儿。你是在那样的父母身边长大成人,所以可能不知道,但神殿并不承认选未受洗前的孩子是一个人,直到受洗过后,才会视为一个人看待。」
从小孩子在受洗前不能工作、不能进入神殿这两点来看,我知道有这样的风俗民情。但是,就算不视为是一个人,那样的环境还是很糟糕。
「……所以神官长的意思是,那些孩子死掉也没关系吗?」
「嗯,这也是神的一种指引吧。真要我直言的话,现在人数是越少越好。」
本来还希望神官长否定,他却乾脆地一口承认。我还哑然失声,神官长开始说明现在留在孤儿院里的灰衣神官和巫女。
「以前青衣的人数是现在的两倍不止,侍从和见习侍从的人数也单纯地以两倍来计算。假设一名青衣平均有五到六人的侍从,那当他们回到贵族社会时,你知道有多少侍从会被留下来吗?」
如果有十几名青衣离开,就表示留在神殿里的侍从,会一口气增加六十到七十人。神殿一直是用青衣神官的捐款和生活费来养活侍从,那么从经营角度来看,神殿就算破产了也很正常。
「后来虽然卖了约莫三十人的灰衣巫女和神官给贵族供作仆役,但灰衣神官的人数还是太多了。」
「难道不能让那些多出来的神官去照顾小孩子吗?」
「照顾之后,要是人数因此增加就麻烦了。你以为神殿长是为了什么才要处分掉灰衣巫女?你好像没有听懂我在说什么。」
现在是青衣神官和巫女最少的时期,但数年后应该会再慢慢增加,所以要是完全没有多余的灰衣巫女,可以想见到时会很头痛。但是,现在已经连神的恩惠都十分缺乏,所以要避免人数继续增加――神官长这么说道。
「……能不能至少想办法把房间打扫乾净呢?房间那么脏乱,很有可能使得传染病到处蔓延。」
「嗯。因为不堪入目,不如抹除掉所有人吗?,虽然这个提议值得考虑,但传出去恐怕有损神殿的声誉。」
「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
为什么会得出这种结论?!我强压下想这么怒吼的冲动。我和神官长的立场,还有构成中心思考的常识完全不一样。明明语言相通,却无法理解彼此的想法。
「神官长,孤儿院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呢?不是为了要扶养那些失去了父母亲的孩子吗?」
「并不算是。孤儿院这个地方是藉由贵族的施舍,将无人照顾的孩童,教育成服侍贵族的侍从。」
我们对于孤儿院的认知差太多了。神官长甚至无法明白我同情孤儿、想帮助他们的这种心情。对于我没能理解他的主张,神官长似乎也渐渐感到烦躁,轻叹口气。「如果想为将死的孩子们尽份心力,那你就去做吧,成为谁也不想接手的孤儿院
长,你能负起全责,掌管孤儿院吗?」
出乎预料的问题让我倒吸口气,我虽然想帮助孤儿们,但并没有负起责任掌管孤儿院、处理所有事情的觉悟。这么可怕的事我做不到。
「……这我无法胜任。」
我紧握起拳头,慢慢摇头。神官长「嗯」地点了下头后,直视著我又说:
「那么,从以往青衣与灰衣的比例来看,孤儿院里能靠神的恩惠获得温饱的人数大约是四十人。现在神殿的青衣当中,拥有最多钱能够自由运用的人就是你,但孤儿院里的孩子远超过四十个人,你能够准备他们所有人的食物吗?」
「没有办法。剩下的钱都是工坊的资金,我已经没有个人可以运用的钱了。」
光是院长室的装修和付给侍从的薪水,其实我已经花掉太多钱了。靠著贩售食谱得到的报酬,才勉强打平而已。而且义大利餐厅还没有开始营业,接下来的我暂时都没有收入。在现在这种状态下,根本无法揽下照顾孤儿们的责任。
「既然负不了责任,出不了钱,什么忙也帮不上,那就不要再过问。不要凭著哪种不上不下的正义感多管闲事。别想这些无谓的事情,你就乖乖看自己喜欢的书吧。」
神官长说得合情合理,我一句话也无法反驳。什么也做不了的我,更是没有权利抱怨,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与其只做一半,不如什么都不要做。
「……占用了神官长的时间,真是非常抱歉。」
我垂头丧气地走出神官长室,既然在拜托神官长后遭到拒绝,那么我也爱莫能助,只能安分地做自己的事――我这样说服自己,胃部却仍像吞了铅块一样沉重,胃液都在翻搅。
「梅茵大人,要不要绕去图书室看看书?也许心情会好一点。」
法蓝跪在我面前,察看我的脸色。和刚才不肯让我面见神官长时不一样,担心的嗓音非常温柔。
「……法蓝,你早就知道结果会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