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的了。
“抱歉,那我就挂了……”
我正想结束通话,这时——
『啊啊,对了……』
骏哥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打断了我。
『直之,你知道么?今年的雪非常厚哦。堆积了很多之后,我们也像以前那样一起盖雪屋吧,把麻衣也叫上。』
“骏哥,姐姐她……”
『啊啊,对了。原来是这样!她已经死了对吧。其他人真的好可怜啊。为什么会死呢?不过就算死了也不能排挤她啊,直之不这样认为吗?』
不等我回答,骏哥便继续说道:
『直之,等雪积了很多之后,我们也像以前那样一起盖屋吧,把麻衣也叫上。』
他的口气很轻快,在我还没搞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高兴的时候,通话就已经结束了。
这便是他留给我最后的一句话。
八天过后,骏哥死了。
八
骏哥死了以后,舅母的例行电话便中断了。
大概每天都伤心得没心思理我了吧。虽然我觉得她很可怜,可是这样一来我也就不用再为蓝子和医院的事寻找借口,说实话反倒是轻松了许多。
今年的初雪和去年一样,在十二月到来之前就漫天飞舞了。
不知是积雪之后外面的人变少了还是厚厚的积雪吸收了各种声响,街上一片宁静。雪积得越多街上越安静。
和骏哥所说的一样,今年下了很多的雪。看来今年会是个非常安静的冬天吧。
我每天都踏着雪走向学校。请假休息的唯有接到噩耗和葬礼那两天而已。
不知为什么身体非常沉重。假日也是,整天躺在床上,醒过来后依旧接着睡。
就这样全靠自己的心情支配行为一直躺在床上,不仅身体变得像一滩烂泥,连心也仿佛陷入泥沼之中一样。因为不想再重复家人死掉时的生活方式,所以我决定早起。
家事比以前做得更加勤快,房间由于仔细清扫一直保持清洁,就连料理也不惜花费时间亲手炮制。
我必须更加努力才行。尽管有时看到姐姐和蓝子的身影,我却并不在意。虽然大家都死掉了,可是我还活着,活着就必须努力去奋斗。
骏哥是自杀的。
他自己注射了药物,就像睡着了一样。在他身旁有被注射器压着的遗书,依据这个判明他是自己选择了死亡的道路。
遗书上只有一些类似如何处理所有物之类的简洁文字,并没有任何写给亲人的消息,我觉得这封遗书很像是骏哥的风格。
因为自杀使用的药物是很难入手的东西,再加上他本人出奇的经历,在很多电视新闻和报纸媒体上都可以看到骏哥自杀的报道。他的学历,平时所说过的话,以及毕业文集什么的都出现在画面上,被人任意附上一些胡乱的评论。为什么连这些都要曝光?我的心情有些复杂。
原本担心这样下去大家都会变得不正常,可是骏哥的事件马上就被世上各种各样的不幸新闻所掩盖了。只是在得知药物是从学校的实验室入手后,引起了一些对学校管理体制的批判,仅此而已。
关于自己的心情,骏哥并没有留下任何记录。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寻死。不过就算有留下,大概所有人也无法理解其中真正的含义吧。因为他的精神世界非常复杂,言语中充满了嘲讽和晦涩的信息。
我没有觉得不可思议,也没有因为他的死感到震惊。或许是我心里的某处似乎已经预感到了,又或许是我已经习惯了这种事。
可是我并不认为自己的心很残酷。死掉的不只是骏哥,每一个人都会死,总有一天我也会。也许会是以骏哥又或者是小野田同学那样的方式离开。
谁也不知道这一天究竟会在何时降临,只能确定时间在一点一点减少。我觉得把时间花费在悲伤上非常浪费,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于是我想起了画画。
第二幅画最终还是画得乱七八糟,在前两天宣告作废。我已经决定要继续画第三幅了。
还有一个月,一年就要结束。寒假即将到来了,不知能不能在年内完成呢?我希望以此为一个分水岭。
从画架上取下失败作,重新钉上新买的画布。已经是第三张了,便宜的画架被钉得吱吱作响。
正值第二学期期考试开始之时,学校的授课时间变短了。如此省出的时间,我没有学习而是全用在了画画上。尽管如此,我却还是画不好。果然,不论如何画笔都不会随心所欲地动作啊。画面上所出现的幼稚图案让我自己都不忍心去看。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的心越来越焦急,变得有些躁了。经常被粗使用的刮刀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更加锐利,最终画布划破了。
一瞬间我的怒火涌了上来,手握刮刀朝着画布划去。可是刮刀却撞到画架上弹了起来,画架随之倒下。倒的时候顺带着笔洗一起,让挥发性油墨洒了一地。
石油的味道充满了整个房间,我慌忙拿起毛巾擦拭,忽然发现上面沾上了红色的东西。不知何时我的手指破了。
好久没有受过伤了,我一边想着“啊啊,这就是疼痛的感觉啊”一边整理房间。
期考试就要结束,教室里充斥着寒假的相关话题。
有的要去滑雪旅行,有的要打工赚钱,有的要上补习班忙得什么也干不了,同学们正交换着悲喜交加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