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美惠继续说:“我没听说公司的名字,对了,好像说是什么物流公司吧,反正不怎么样,宿舍的设备也很差。可是搬离宿舍后,她自己租房子住,更贫困了,生活好像很苦。也难怪呀,锦系町的公寓房租太贵了。”
“你想,她是否因此开始借钱度日了呢?”
富美惠看着香烟盒,做出确认还剩几支的动作后抽出了一支,却没有点燃,好像是在利用这些动作思考下一句话怎么说。
“那女孩会迷上信用卡消费,是因为在那个过程中,逐渐沉浸在错觉里。”
“错觉?”
“是的,没错。”富美惠摊开双手说,“她没钱,没学历,没什么特长,就连长相也不是美得能够靠它吃饭,头脑也不是很聪明,只能在末流的公司做些事务工作。这种人心中总是描绘着从电视、小说、杂志中看见的富裕生活。过去的人只会把这些当作梦想,想想便算了,要不然就是努力朝梦想迈进。出人头地的也有,但也有人因此误入歧途而被逮捕。但是过去的人总是比较单纯,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是靠自己的力量筑梦,或是碍于现状放弃,不是吗?”
阿保沉默不语。本间点着头,催促对方继续说下去。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梦想无法达成,却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所以会有一种达成梦想的希望,并沉醉在这种感觉里。达成梦想的方法很多。以彰子的情况来看,她是以购物、旅行等花钱的方式来达成,这是因为有那些限制少、手续方便的信用卡和地下钱庄的存在。”
“还有什么方法?”
富美惠笑着说:“提到我所知道的方法——对了,我有个沉迷整容的女友,大概已经整了将近十次脸。她深信只要变成假面具般完美的女人,人生就会变成百分之百的彩色,变得幸福。可是整了容,她憧憬的‘幸福’却没有到访,没有出现什么高学历、高收入的超级帅哥把她当作‘女王’看待。于是她便一再地整下去,整了又整,还是不满意。同样的理由,也有沉迷于减肥的女人。”
阿保睁大了眼睛。本间想起郁美说的话——“阿保很幸福,只是他不知道”。
富美惠接着说:“男人也是一样,说不定这种人比女人还多,拼命用功想进好大学、好公司,不是吗?他们错了,他们没有资格笑那些拼命想减肥的女人。大家都是活在错觉中。”
本间突然想起,泽木提到的昭和五十年代后半期发生的地下钱庄风波,其根源就是购买房子的需求和由此而生的不合理的住宅贷款。
那也是一种错觉吧?以为“只要拥有自己的房子,人生就会幸福,就能保证有富裕的一生”。
“以前大家缺少的是把自己往错觉里推的资金,不是吗?而当时
可用这种资金的地方、能引发错觉的项目也比较少,比方说,塑身、整容、补习班、刊登一堆名牌的目录杂志什么的,过去都没有。”
富美惠忘了点燃香烟。
“然而今天什么都有,想做梦太简单了,可是那需要资金呀!有钱的人可以用自己的,没钱的人便‘借钱’当作资金,就像彰子一样。我也曾对那女孩说过,你这样就算是拼死也要借钱,买一堆东西,过奢侈日子,身边围绕着高级品,便觉得实现人生的梦想,变得幸福了吗?”
“她怎么回答呢?。
“她说是呀,我说得没错。”
“我……实在是……”阿保擦拭着额头,“我不懂……我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也有同样的问题呢?”
富美惠微笑着说:“那是当然,就连我也会有。只是我们知道限度在哪里。”
“不好意思,请问你在金牌工作很久了吗?”
“七八年了吧。”富美惠回答,接着语气变得很郑重,“我曾经倒过一家店,是跟老公一起开的,经营出现问题后,老公便跑了。和彰子不一样,我没有申告破产。虽然私下调停很麻烦,但我还是跟债主说好了,现在还在还钱。”
随着呼出来的轻烟,她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
“我老公曾经说过一句话,我觉得他说得真好。你们知道蛇蜕皮是为了什么吗?”
“什么是蜕皮?”
“就是脱掉一层皮,那可是很拼命的,需要相当大的精力。但是蛇还是要蜕皮,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阿保抢先回答:“不是为了成长吗?”
富美惠笑着说:“不是。我老公说蛇一次又一次拼命地蜕皮,是因为它相信总有一天会生出脚来,总是期待就是这一次了、就是这一次了。”
富美惠轻声自言自语:“是蛇又有什么关系,就算不长脚也无所谓。蛇就是蛇,不也是条好蛇?可是蛇认为有脚比较好,有脚比较幸福。以上是我老公的高论。接下来才是我的看法:这世界上有很多蛇,想有脚,却疲干蜕皮、懒得蜕皮、忘记如何蜕皮。于是聪明的蛇卖给这些蛇可以照出自己有脚的镜子。于是有些蛇就是借钱也想买到那种镜子。”
关根彰子曾经对沟口律师说,我只不过是希望变得幸福。
本间脑海中浮现出铁轨转辙器的画面。人是为了什么要追求信息?因为深信这一次就会达成目的,就是这一次了。
阿保转动着见底的咖啡杯。如果郁美在这里,说不定会告诉他:
“阿保是那种一开始就很清楚‘自己是蛇,蛇本来就没有脚’的人。”
“我有那种经历,所以当彰子走投无路时,才会让她到我家一起住。”富美惠接着说,“她破产后,也换了一家店工作,叫什么名字来着?”
“拉海娜。”
“是吗?大概是吧。反正换了工作,搬到川口之后,我们偶尔会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