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空间多么奢侈啊。尽管只有三坪左右,说不上有多大,但天花板、墙壁、地板,以及所有家俱,全都是用打磨光亮的天然木材制成。盖这栋建筑物的年代,这样的情形也许很平凡,但这年头若要盖出一个同样的房间,肯定得花上一笔天文数字。
谣在地板段差前脱了鞋,从一旁的鞋柜拿出两双拖鞋,一双拿给春雪。春雪先道谢,这才走进屋内。
里头的家俱包括右倒墙边一个古色古香的柜子,以及一张没有椅背的椅子,正面则摆放着一件不知道做什么用的大型家俱。目前他只看得出这是垂直立着的厚重木板,可以从左右两边折叠,但看起来明显比其他家俱新得多。
春雪在屋内四处张望,聊天视窗慢慢跑出一行字。
【UI〉这个房间是能舞台的「镜房」。】
春雪凝视这行字好一会儿,这才转身面向谣,小声问说:
「镜……房?」
【UI〉是的。我马上让学长见识一下。请学长坐住那张椅子上。】
春雪照她所说走上几步,坐在圆形的木造椅子上,正面就是那件神秘的大型家俱。谣朝家俱走了过去,解开侧面的金属制扣具,先把最前而的木板从右往左拉开,再把上面一块木板从左往右拉开,然后退到春雪身后。
——怪了,那不是家俱,是门?
春雪一瞬间有了这样的想法,但当他与坐在眼前的一名圆脸国中男生四目交会后,立刻发现并非如此。
春雪反射性地上半身后缩,便看到正面的国中生也同样歪着身体。两人同样靠了站在身后的国小女生扶住,才惊险地避免摔倒。
这么糊途的圆滚滚国中生不多见。也就是说,春雪看到的就是自己,这件神秘家俱则是一组大得不得了的三面镜。
平常春雪照镜子时,向来不敢看自己的模样超过一秒,现在却因为过度震惊而持续投注视线在上头。他从未见过这么大又这么豪华的镜子。有田家最大的镜子就是母亲房里的穿衣镜,但眼前的镜子面积肯定有那面穿衣镜的十倍以上,简直像个有三边墙壁用镜子围成的小房间。
「……………………」
春雪默默看着镜子十秒钟以上,才发现这三面镜的特征不是只有尺寸大。
镜子的品质,也就是外层玻璃的透明度兴内层镀银的反光率,也同样极为惊人,想必品质远远凌驾在井关玲那在学校借他的那面高精度化妆镜之上。这玩意儿让人觉得已超越了镜子成了一扇门,能够通往一个左右相反的异世界。
【UI〉能乐和歌舞伎有很多地方不一样……】
唯一没有被镜子照出的投影视窗上突然跑出文字。
【UI〉最大的差别之一,就在于歌舞伎的演员是在脸上画脸谱演戏,能乐则要带上叫做「面」的面具。】
春雪这次也花了好几秒的时间细细咀嚼这段文字,接着才说:
「啊啊,这样啊……那就是所谓的能面……是吧?」
【UI〉正是。戴上面的能乐演员,会让意识与面同化,化身人以外的事物舞动、歌咏。这「镜房」就是这么一个用来让演员专注的地方,帮助演员达到这种境界。有田学长看到的大镜子,就是阴间与阳间的界线。】
「界线……」
春雪又产生了那种感觉——一种自己已经非常接近核心的确信与焦躁。他下意识起身,朝镜子一步步走近。
镜中以同样的动作走近的自己,身影像水而受到扰动似的摇晃。不知不觉间,站在眼前的身影变成了身披白银装甲,以不透明面罩遮住脸孔的另一个自己——Silver Crow。春雪举起右手,Crow也做出一样的动作。双方的指尖慢慢接近,眼看就要碰在一起。
忽然间,春雪上衣被人从后一拉,让他惊觉地回过神来。一眨眼之间,镜中的对战虚拟角色已经消失,变回了原本圆滚滚的国中生。回头一看,谣面带微笑抓着春雪上衣,只靠右手灵活地打字:
【UI〉学长已经看得很够了,剩下的就到我房间再说吧。】
两人走出「镜房」,再度穿过林子,前往盖在东侧的母栋。
走着走着,脑袋蒙胧的感觉慢慢淡去,但紧张感却让他腹部绞痛。要是碰上谣的家人,该怎么自我介绍才好?毕竟国小四年级与国中二年级有十足的年龄差距,遇到最坏的情形,从报警到逮捕都有可能。
正当他在脑子里多方沙盘推演时,谣看穿他心思似的说:
【UI〉不要紧的,爷爷跟爸爸都不在家。有大规模公演时,他们很少回家。】
「公、公演?是能乐的……?」
【UI〉是。】
听到这个答案,春雪才再度认知到事实。
家里有巨大的「能舞台」,祖父与父亲都是能乐师,这表示四堃宫谣学能乐并非只是单纯当才艺在学,她就是「能乐之家的孩子」。而她过世的兄长……Mirror Masker也是一样。
见春雪又沉默不语,谣也不再说话,静静打开母栋的玄关。
谣领他抵达的房间不再四面八方都是木板,却同样十分稀奇,是一间铺着榻榻米的和室。房内家俱只有木制的写字桌、柜子与书架,没有床。所以说,谣多半是在榻榻米上铺垫被睡?这种睡眠环境,对春雪来说完全是未知的领域。
谣把书包放到架上,先拿了一个坐垫给春雪,才说了——应该讲写下了——一句【我失陪一下】,随即走出房间。春雪仔细想想,发觉这几年似乎都没用过这么传统的坐垫。他试着挑战跪坐姿势,但才十秒钟就觉得这会对双脚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