悯震惊不已的春雪,以平静的嗓音说下去:
“也难怪你没有发现,因为我被霸凌的现场既不在学校,也不在我们住的大楼,而是当时我去上的剑道班。我……这么说有点太自大,不过我想我在剑道上还真有点天分。从升上三年级的春天开始学剑道之后,各种招式似乎都学得很快,级数也很快就往上跳,到后来甚至赢得了年长的学生。可是……记得大概是在第二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吧。有一次老师只留学生在道场,一群学年比我高的家伙就提议说要练突刺招式。”
“突、突刺?可是……”
“当然在上高中之前都是禁止用突刺的。当时我就说不要,可是说要练习只是藉口。他们从后方架住我,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用竹刀猛刺我的咽喉,那真的好恐怖……我在面罩下哭喊着住手,向他们求饶。没过多久,我连声音都喊不出来了……虽然有隔着护具,还是造成了很严重的伤痕。到现在……”
Cyan Pile举起右手,用力按了按脖子左侧。
“……这里的伤痕都还留着。同样的事情之后还发生过很多次,可是我终究没有退出剑道班。不对,是不敢退出。对父母……还有对小春你跟小千,我都说不出口。‘因为被霸凌所以不练剑道’这种话,我实在说不出口。”
“……阿拓……我完全……没注意到……”
春雪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但拓武却轻轻摇摇头,仿佛是要他别放在心上。
“我当然也可以选择跟父母或老师商量,可是那个道场里没有公共摄影机,而且神经连结装置也因为老师的教学方针而取下,根本就没有证据……不,先不说证据,我想当时的我甚至没有力气去抵抗他们。在去道场的路上,我不知道有多少次想要就这么消失……霸凌一直持续到主谋上了国中,退出剑道班为止。当他离开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高兴……”
在叹息声中说出的这几句话,听在春雪耳里,就像亲身经历过似的心有戚戚焉。
但拓武还没说完。接在后面的,是一段春雪万万没有料到的自白:
“可是啊,升上六年级后没有多久,我就注意到自己养成了一个习惯。练习的时候不要紧,可是到了比赛里,对方的竹刀一指向我的咽喉,我就会反射性地想用自己的竹刀去挡。这种破绽非常致命。我很努力想改掉,但越是专心比赛,这个习惯就越是明显……那天咽喉被他们乱刺一通的恐惧,已经深深留在我心里。所幸现在规则禁止使用突刺招式,总算还勉强可以蒙混过去,但是等到升上高中,我多半连一场比赛都打不好。不管是挨突刺也好,还是自己对别人用也好,我一定会受不了。”
拓武说到这里先顿了顿,看看一直没有说话的仁子,看看她身旁的春雪,最后看看自己右手上的强化外装,平静地做出结论:
“这具‘打桩机’体现的就是我对突刺招式的恐惧……还有愤怒。我想让当时霸凌我的家伙排成一排,用这根铁桩一个个刺穿他们的喉咙……所以我才会身为近战型的对战虚拟角色,诞生时却不是带剑而是配备贯穿武器,红之王。”
最后这句话,是对默默站着的火红虚拟角色说的。
仁子听完这段漫长的独白,点头说道:
“你的‘精神创伤’我听得很清楚了。你的大部分潜能会灌在属性跟虚拟角色本体相反的强化外装上,原来有这样的理由……那Pile,你非得面对不可的创伤就是你自己的刺桩。只要你能克服这种恐惧,相信你就可以成为真正的近战型,让你的虚拟角色得到‘强化攻击威力’的心念。”
仁子以庄严的口吻这么宣告,接着就转身朝春雪问道:
“……就这样,我跟博士要开始实际修练了……Crow,你打算怎么办?要陪我们吗?”
“咦……呃。”
为了不让他们两人发现自己银色面罩下已经泪流满面,春雪先猛力眨了眨眼才回答:
“……不,我想我不在应该会比较好,虽然理由我也说不太清楚……”
“谢谢你,小春。”
拓武也点点头,于是春雪生硬地笑了笑,接着站起身来,看着仁子补上几句:
“而且接下来我打算一个人去查些事情,要搞清楚Dusk Taker可以不出现在对战名单上的机关。”
“这件事的确也不能听过就算啊,从某些角度来看,这问题比心念攻击还严重。而且我总觉得最近好像听过类似的消息……”
“咦……真、真的吗?”
春雪忍不住靠向仁子,红之王立刻用力推开他大喊:
“就说了你为什么每次都要离我这么近!只是谣传啦,谣传!有人比我更清楚,你自己去问那个人!”
“咦?这……这人在哪儿?”
春雪不由得望向周遭,但当然一个人都没看到。
“你登出以后就会知道,登出点就在那栋练马区公所的一楼。”
“知、知道了……”
仁子一副已经没事找他的模样冷淡地挥挥手,于是春雪就要迈出脚步……
“啊,等一下!”
但立刻又被叫住,于是再次转过头去:
“什、什么事?”
“呃——你刚刚那招‘强化射程距离’的心念招式,有取名字吗?”
“名、名字?”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问题,春雪拉高了声音,紧接着仁子就指着他大喊:
“我问这个可不是为了‘这样比较帅’那种幼稚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