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自己却吞吞吐吐,让黑雪公主脸上露出了些微的苦笑,低头看着他好一会儿,随后摇动背上的翅膀,轻飘飘地拉开了距离,也使得安在阳伞上的铃铛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春雪,你想问的应该就是我的『上辈』吧?」
黑雪公主以比现实中的嗓音更加神秘的丝绢美声说出这句话。
更不等震惊得倒吸一口气的春雪回答,垂下长长的睫毛说下去:
「不好意思……现在我还说不出这个名字,因为哪怕是机会再小,我都不希望你接触到这个人。无论是站在军团长……还是站在一个女人的立场都一样。当然这或许是种丑陋的嫉妒也说不定。」
春雪震惊得整个虚拟体当场僵住,瞪大了眼睛,但仍然意识到脑中闪过了好几个想法。
光听刚刚那几句话,就可以推测出一些事情。首先就是黑雪公主的「上辈」仍然以超频连线者的身分留在加速世界之中,而另一点则是这个人物应该是女性。
黑雪公主无声无息地在壁球球场上移动,继续奏出一种彷佛用指甲拨动竖琴低音琴弦似的嗓音:
「……这个人过去……对我来说是最亲近的人。之前我一直相信这个人会永远在我的世界中心不断发光发热,赶走一切的黑暗跟寒冷。」
——简直就像我心目中的妳一样。春雪反射性有了这个念头。
「可是有一天……有一次,就在那么一瞬间,我认清了那只是一种脆弱的幻想。如今这个人对我来说,已经可以算是最终极的敌人。我对这个人的憎恨永远不会结束,甚至让我觉得彷佛早从刚认识的那一瞬间,我心中就孕育出了这种憎恨。」
她说话的语调压抑得很平稳,但遣词用字却十分剧烈,从黑雪公主平常的模样完全无法想像她会这么说话。漆黑的妖精公主低头用视线轻抚过呆呆站在原地的春雪,露出了有些空虚的微笑。
「如果可以,我现在就想当场跟这个人打,用我的剑砍断这人的手脚,让这人只能在地上爬,欣赏其求饶的惨状之后,毫不留情地砍下这人的头。可是这个愿望不可能实现……春雪,超频连线者的『上下辈』关系,比起其它种关系,像是『搭档』或『男女朋友』,有个决定性的差异,你知道是什么差异吗?」
「……」
春雪困惑了一会儿,接着想起了三个月前改变他命运的那一天,想起了黑雪公主对他伸出的手上有样东西在发光,也就是一条银色的直连用传输线。
「这个差异就是……『上下辈』之间没有例外,全都知道彼此『现实中的身分』。」
「没错,就是这样。」
黑雪公主点点头,用阳伞伞尖往球场上一戳。
「因为要复制并安装BRAIN BURST,就非得让两具神经连结装置直接连线不可。在这个阶段,『上辈』与『下辈』之间肯定已经在现实中见面,而且两者之间已经有着愿意直连的密切关系。也因此,超频连线者之间的『上下辈』关系,是整个加速世界中最坚定的情谊……同时也可以成为最巨大的诅咒。」
「诅……诅咒……?」
「没错。因为一旦『上辈』跟『下辈』分道扬镳,演变成对立的关系,彼此间的憎恨必然会延伸到现实世界。我……现在还没有办法跟我如此憎恨的『上辈』打,因为这个人在现实之中可以对我行使压倒性的影响力——超频连线者寻求自我意义的唯一方式就是『对战』,而我们也就是为了互相打斗,才会让精神寄宿在对战虚拟角色上。然而就只有『上辈』跟『下辈』之间不能对打,这不叫诅咒又该叫什么呢?」
「……学姐。」
春雪轻喊了一声,想找些话说,然而他总觉得没有任何话语,可以说尽心中翻腾的感情。
所以他走上一步,两步,用自己圆滚滚的双手,用力裹住了黑雪公主无力垂下的左手。虚拟角色的体温本来应该没有差别,但她的手摸起来却冰冷得像是冻僵了似的。
「春雪……」
低声发出的嗓音也是一样冰冷。
看来黑雪公主大概直到现在,都还为了杀死红之王ed Rider,逼得他永远离开加速世界所苦。同时就像为了对这个行为殉道似的,逼自己站上不得不对其他所有超频连线者拔剑相向的立场,哪怕对手是自己的「上辈」——又或者是「下辈」都不例外。
春雪用白白的手按在嘴上,按在比现实中还大的鼻子上,带着认为现在的自己也只能说这么几句话的念头,拚命说出内心的想法:
「昨天我不是也说过,我绝对不会跟学姐打吗?我不会跟学姐为敌。如果真有什么万不得已的理由,让我们走到这一步……到时候我会在开打前就先反安装BRAIN BURST。」
从树叶缝隙划下无数道斜向线条的虚拟阳光之间,笼罩着一阵漫长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黑雪公主发出仿佛恢复了些许温度的声音,同时用阳伞的伞柄在春雪圆圆的脑袋上敲了一记:
「笨蛋,该退出的是我。对BRAIN BURST……对于『对战』远比我更加乐在其中的你,才应该留在加速世界。」
「我不要,我绝对不要!」
阳伞轻轻一声滚落在绿色落叶铺成的地毯上。
春雪像个无理取闹的三岁小孩似的,哭喊个不停——
肌肤柔滑的右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
拾起头来一看,视线正好跟不知何时已经坐下的黑雪公主对了个正着。位于极近距离的淡红色嘴唇悄悄动了动:
「无论到时候会迎接什么样的未来,我都不会后悔选上你。」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