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吗?”
“嗯。”
“她在半空中?”
他没有回答我的这个问题,于是我又问:“那么,她的精神是什么?”
“整个世界就是她的精神。”洛多尼说。
“这个女人死了吗?”
这个问题好像让他吓了一跳。他先是沉默,然后歪着头思索片刻之后,才打破沉默,说:“是活的,也是死的。”
我因为这句令人感伤的话,而笑了一下。
“你说:‘是活的,也是死的’?”
“嗯,是的。”他做了这样的回答后,好像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般,露出安心的笑容。他的口气非常理所当然,所以我也觉得那是很自然的事,便顺口说:
“活着的女性和死亡的女性,像云一样的重叠在一起吗?”
“嗯,是的。”令人讶异的,他立刻点头,并且很轻快地回答了。然后,就去洗沾着颜料的画笔。
“这画看起来有点偏蓝。是不是?”
“看起来是那样。”洛多尼说。他匆匆忙忙地擦手,好像想要外出的样子。我也一样,很想呼吸一下外面清澈的空气。
这时我的脑子里突然浮现物理学这个字眼。了解物理学的人一定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洛多尼的话让我想到量子力学。会让我产生这种想法的主因,大概是画面上的偏蓝色调。
我们漫步在大马路上。宽阔的马路中央有条白色的线,两旁则空荡荡的,没有停放任何汽车或巴士,也没有任何行驶中的车子。我们走在路上时,也没有任何人与我们交会。
“这里都没人。”我说。
“嗯,一个人也没有。”洛多尼说。
“空气真好。你喜欢这里吗?”
“我有时觉得那里好像有人走动,于是想追过去看看是谁。谁知转个弯追过去看之后,看到的是张静止不动的女人的图画。对我来说,这里是很理想的地方。我想一直住在这里。”洛多尼说。
我们走在马路的正中央,脚踩着路中央的白线,四周很安静,只听得到我们两人的脚步声。我仰望天空。今天的天气很好,是英国少见的蓝天,虽然空气中有些寒意,但是晒得到太阳,所以还是觉得很舒服。我和洛多尼一面走,一面天南地北地闲聊。
“御手洗教授,这个世界上的时间都是从过去流向未来的吗?”
我点头,说:“一般都是这么认为的。”
“那么,不会有和过去无关的未来吗?”
“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都逃不出过去的因果。”我说。
“真的吗?”
听到洛多尼的反应,我轻轻笑了起来。因为我也有同样的疑问。
“牛顿是这么说的。”我只能这样回答。老实说,这是已经发霉的理论,现在的理论物理学者几乎没有人还作如是想。
“那里有酒吧。”洛多尼突然这么说。
“你开始喜欢喝酒了吗?”我讶异地问。洛多尼以前是不喝酒的。
“我不喜欢酒,但我喜欢那种气氛。”他说着,然后在路中央做九十度的直角转弯,朝酒吧的门走去。靠近门的时候,洛多尼的手去拉门把,结果洛多尼的右手和门把一起滑了出去,门一动也没有动。
门和周围的墙壁一点缝隙也没有,这个门其实只是墙壁上的一幅画而已。洛多尼沿着墙壁走,在写着“酒吧”字样的玻璃前停了下来。
窗户上有窗帘,里面有好几个男人。洛多尼把脸靠在写着“酒吧”的玻璃窗上,看着里面的情形。但是,这也是一幅画。洛多尼用手掌去拍打玻璃窗,但是,发出来的竟不是锵锵的玻璃清脆声音,而是砰砰的夹板声音。
“这几个星期里,这个玻璃窗都只是画吗?我知道几个月前、几年前,这个玻璃窗确实是画出来的。可是,昨天这里是真的玻璃窗呀!怎么现在又变成画出来的呢?”
“你肯定?”
“以前我没有像刚才那样拍打过这里,只是站在那边看。那,就站在那个柱子后面。不会有错的。”洛多尼带着信心,很肯定地说。“我还听见里面传出的音乐声。”接着他举起脚,往加油站走去。他走进加油站里,来到加油的机器前,拿起一支加油的橡胶软管,让管嘴朝下。“一滴油也没有,这里根本没有汽油。可是,以前这里确实有油。”
我点头,表示了解他说的话。“你想说什么吧?”
洛多尼将管嘴放回原处,一边走一边说:“这样的现实根本不是过去的累积。通往现在的通道有好几条,有许多是重叠存在的,我们每天都会遇到其中的某一条,这绝对不是我们自己能选择的。”
“你的意思是:有各种不同的现在,同时并存在宇宙空间里?”
“我是这么想的。”洛多尼很有信心地回答。并且接着说:“我画的就是其中的某个现在。我想一定是这样的。”
“大卫·杜维奇。”
“什么?”
“多重宇宙论。”
“那是什么?”
我笑了一下。我不想多做解释,因为这时候解释没有什么意义,但也不能不回答他:“很难说明。总之,有人的想法和你的说法一样。已经有物理学者在研究这个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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