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置身在广大的洞窟中。
岩壁上的青苔和蓝色的矿石闪耀着微弱的光芒,自然腐蚀的石柱到处林立,对面是深不见底的湖泊,或许是海天一色之故,几条眩目的光线正从洞窟顶部照射进来。
——这里……这地方是……
拉奇欧斯王国的领土。
尽管身处在坐北朝东北延伸的里迪乌斯山脉的东部,然而找遍任何一张地图都没有发现如此称呼的国家和山脉。至少在少年数月前还过着平静生活的那个世界的地图中并没有记载——
——我……会死吗?
脑海天旋地转,过去累积的体验和知识倾巢而出,所有记忆宛如跑马灯般杂乱无章地重现在眼前。这是人类处于极限状态时,启动求生本能的一种现象。
结局,永远是绝望。
没有生存之道,手无寸铁,毫无希望。体格、速度、战斗能力都有天壤之别。同为生物,等级的差距却如此遥远,一开始使注定要失败。
这是什么恐惧感——
这是什么压迫感——
对方不仅拥有恐龙般的巨大身驱,甚至还散发出一股慑人的庄严美。
全身宛如琢磨过的天青石般闪闪发光。隆起的胸肌、强壮的上臂肌和大腿肌,粗大的尾巴、以及似乎可以一掌击碎岩石的坚硬钩爪等,都在呈现出其傲人的强大破坏力,连背部的一双羽翼都壮硕到一眼便可看出并非退化的装饰品,而是不折不扣的实用品。
<里迪乌斯的魔龙>——
令人心生畏惧的存在。
头部覆着厚如装甲的表皮,鼻尖朝前端极限延伸,头后方则分裂成三部分。血盆大口似乎可以轻易吞下一整只牛,尖锐的獠牙彷佛铺上小白石般井然有序地排列着。
缀嵌在坚硬表皮里的眼睛,目光炯炯地俯视面色苍白的少年。
《——为何不战?》
声音充满着知性和威严。
令人恐惧的魔龙开口说话了。
《看样子你似乎也是囚犯……来吧,有种就消灭我,愚蠢的人类!》
少年知道魔龙跟人一样会说话,魔龙自称<柴德葛拉汉的守门者>。若非情况特殊,少年想必会对如此神秘又虚幻的光景感动得五体投地。
《怎么,你腰间的那把剑只能斩树枝吗?》
魔龙的嘲笑声撼动整个空间。
一副挑衅、激怒的模样。
可是,少年早巳吓得魂飞魄散,恐惧似乎击垮了他的斗志。比起眼前的庞然大物,自己的存在是何等渺小,宛如肉眼看不见的尘埃般微不足道——
这是既残酷又恶梦连连的世界。
只是恶梦毕竟是梦。梦醒的话,可以在温暖的被窝中流着冷汗放心地松一口气,还可以听到义妹前来呼唤少年起床的脚步声,和好友们在门口按铃接他上学的门铃声。
那里有着平凡、祥和、一如往常的生活。
现实感越来越薄弱,理性似乎籍由自我麻醉来逃避恐惧。
《人类终究是人类……除了依靠妖精作战,拿她们做后盾之外一无是起。……这样好吗,人类?》
柴德葛拉汉的声音带着强烈的侮蔑意味。
「呜……」
口干舌燥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呻吟。
尽管处于视野狭隘的极限状态,少年最后还是想起了三位保护自己的可靠伙伴。
「不要紧……我还受得住。」
「悠人少爷……这里交给我们……」
「爸爸……欧法莉尔……会加油的。」
艾赛莉亚、艾丝培莉亚、欧法莉尔——三人全身都己伤痕累累。
她们似乎是与魔龙同样来自虚构世界的美丽种族,是一群坚信自己为战斗而生,名为精灵,以女性姿态出现的妖精。
她们的勇敢无庸置疑,可以自由操控被喻为永远神剑的神奇武器,亦具有强力的攻击魔法。
不过,这毕竟只是匹夫之勇。
魔龙虽然体形巨大,然而行动却异常敏捷。它挥动羽翼在洞窟内自由移动,利用坚硬的皮肤弹回精灵们的攻击,以粗臂和尾巴强力扫荡,根本寸步难近。
精灵们一面保护尚未习惯战斗、手脚笨拙的少年,一面疲于奔命,移动迅速的体力似乎已经消耗殆尽。
反观少年,身上依旧毫发无伤。
只是一味地缩着身体发抖,
他既懊悔又羞愧。
——怎么会这样……!
进入洞窟之前,他始终对将自己与伙伴们逼入死地的拉奇欧斯王怀恨在心,不断咒骂命运的不公平,甚至还遭遇到多次危险,屈辱感几乎撕裂了他的心。
可是,那股怨恨在魔龙出现后立刻烟消云散。
双腿抖个不停,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全身力气尽失,没有瘫倒在地上已经算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