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情侣走了进来,往《阳光下的疯狂》走去。我心想“画圣”会怎么做呢?他很干脆地让开了,让那对情侣能够好好地观赏。
他向旁边后退了一步,注视着那对欣赏画作的情侣。他的侧脸闪烁着过去我从未看见的光辉。
于是我决定默默离开。
在回程的车上,小哲和小直很热心地听着收音机和读着车站买来的报纸。小哲因为报道里提到了他而兴奋异常,兄弟俩轮流朗诵报纸上的文字,车里的气氛热闹到极点。
“好像有人担心那三个歹徒会不会把画抢走。”小哲说。
“这也难怪呀,谁叫那是日本仅有一幅的塞巴斯汀作品。”小直点头说。
“收藏家也真是奇怪。”小哲朗读报上的文字,“尽管不是自己的收藏品,一旦听说有贵重艺术作品被抢,就开始担心那件艺术品会不会受到伤害而坐立难安。”
“是这样子吗?”
“但是相反地,他们又有种情结,愿意用尽各种手段去得到他们想要得到的作品,就算这一辈子那件作品都不能展现在世人面前,他们只要能够拥有便觉得满足。所以当听到一群武装的歹徒闯入小原美术馆时,他们心中立刻想到:‘原来有人跟我一样,终于受不了而使出强硬手段了。’”
“真是好玩。反正是放在美术馆里的画嘛,他们为什么不想成是自己的收藏借给美术馆展览就好了呢?”
因为我没有应声,双胞胎担心地侧着头问我:“爸爸,你怎么了?”
我在想事情呀,小鬼。
对方很遵守时间。
我们约在深夜公园里的树丛后面见面。这一次老父亲没有祭出猎枪来,看来我之前的担心和顾虑都是多余的。小原镇长只是手提着一个装满钞票的旅行包前来赴约。
“这样你就真的会守住这个秘密吧?”黑暗中,只有镇长的白发闪着银光。
“当然,我一定保守秘密的。说出去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我一接过旅行包后,镇长便跌坐在草地上。
“为什么……他要那么做呢?”镇长抱着头喃喃自语。
我回答:“因为你为了再造新故乡把整座山林都卖了。让你儿子有了危机意识。”
“可是一旦小镇发展了,对他也有好处呀。我做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他吗?”
“你儿子想追求眼前的利益吧。”
镇长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看得令人有些心酸。
我来说明一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吧。
那一天的骚动——挟持人质的枪击事件,主要目的并非是要弹劾镇长,而是要将三楼里的所有人都赶出去,好让镇长儿子可以以“躲起来”为借口留在里头。
为什么呢?没错,他要将《阳光下的疯狂》那幅画掉包。
那一天镇长儿子手上拿着公事包,里面其实装着赝画。他跟他父亲一起来到小原美术馆,等歹徒闯进美术馆之际,他再拿出赝画等待时机。
他等的是警方将电源总开关关掉,突破防线进来的短暂片刻。
当电源一切断,保护《阳光下的疯狂》的警报装置也会跟着断电。他就可以利用连接到备用电源的三十秒钟之间,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名画掉包,将真画藏在公事包里,跑出去找警方“保护”了。
或许,把偷出来的名画卖给艺术品收藏家,并不是镇长儿子想出来的计划,而是收藏家提出来的吧。
一旦一幅真迹名画变成永远不能见天日,或许卖不到市价五亿元,但相反地也很可能有些收藏家即使如此也抢着要,愿意承担风险成本而高价求购。不管怎么说,镇长儿子和三名共犯平分后,至少会有一亿以上的报酬吧。
不过这是他们的家务事,我无意介入,也没有权利干涉。我只是打了个电话给镇长,建议他应该私下找人再鉴定一次名画,并问他儿子是怎么一回事。也因为如此,我才能收到这份相对的报酬。
“话又说回来,那个画赝作的男人,技术还真是厉害!”镇长感叹道,“连鉴定师都吓到了。”
是吗?“画圣”的技巧应该是没问题的。
我之所以推想得到其中的蹊跷,线索即来自于那张五万元伪钞。
那是一张百分之百的伪钞,是“画圣”亲手绘制的。
只不过他用的是货真价实的钞票用纸。他是将真钞上面的印刷消除后,重新作画。
能够做到这种地步,表示“画圣”并非逞强,他真的一点都不“贫困”。专门顺手牵羊的他,竟然能够有那么多的钱让他做那种事,于是我不禁揣想:他的钱是怎么来的?
原来,“画圣”受到了镇长儿子,或者收藏家之托,答应临摹《阳光下的疯狂》,拿到了一笔报酬。而他没有到处挥霍,只用在一个单纯的目的上。
他只想确认自己临摹钞票的功力究竟到了怎样的水准。
他想试试看如果纸张一样,自己的功力是否完美到让收到钞票的人不会产生任何的怀疑。
因此当我告诉他双胞胎信以为真地用掉那张钞票时,“画圣”很高兴。
“画圣”之所以答应临摹《阳光下的疯狂》应该也是为了满足他的自尊心吧。他每天跑到美术馆那幅真迹前,观察观众的反应。等到计划实现后,墙上挂的变成了自己的作品,观众的反应还是一样。
透过观众的反应,他确定了自己的功力已臻完美,不禁有些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