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妨碍睡眠的余震频率降低,渐渐地不那么在意。
这十天以来,弓月早上出门,几乎过一整天才回来。不过在近天黑时,倒是会在桶子里装着草木果实、海草或鱼等新发现的食物回来。
为了恢复体力,今天决定去祭坟。向先祖们的灵魂告知弑杀早名的决心,让心情平静下来。
现在出门到墓地,说不定弓月正好也在那儿。
不知是否因为疲劳,弟弟变得寡言。回到家也尽是随便应答,没说几句话便就寝。狭野方本来就不是多话的人,没有弟弟的饶舌,沉默显得更漫长。
昨晚问他是否很疲惫。
“为了找到更多食物……我要去很远的地方。但还是找不到。”
低着头,扭捏地说着藉口,弓月咬住下唇。
因为遍寻不着而感到难过吧?狭野方心里觉得很抱歉。找不着适当的言词,总觉得会很像场面话。
所以狭野方决定,如果弓月在墓地……在花田那边的话,再像之前一样一起摘花,这次要好好对他说明“仪式的规定”,劝他离开村里。
最差的情况,就算是用揍的,也能让他认为太没道理,而远离这里。
比起明白仪式的真相,让弓月挨揍,他的心灵创伤还比较小一些。
因人的死亡感到如此悲伤、对故人长眠之地如此着的弟弟,绝不能让他看到自己兄长杀人那一幕,那只会伤他伤得更深。
让弟弟带着无可挽回的伤痕存活下去,对於当事者狭野方来说,是很难忍耐的。
但既定的仪式是不能反抗的;那是自己生存意义的全部。
无论怎么想,都不曾出现否定仪式的想法。如同人活着该不该呼吸、该不该吃鹿肉一样,是完全不会考虑的事。
结束早名的生命,就如同猎鹿般,这就是仪式。对狭野方来说是理所当然的宿命。早名已在眼前,却未能完成仪式的话,剩下的人生肯定很难过。
早名应该也跟我一样。
她恐怕连自己在这之后的人生,都不觉得能拥有。她会以现在这最美的样子消失。灵魂能永久地化为女神、肉体的姿态会在人们记忆中留存,不会消失。
这样的生存方式,可说是纯粹的圣洁。
为了死去、为了死后能留存於记忆中、为了以死换得尊崇而活。
更可以说,比起毫无意义、什么都不懂就突然死去要来得好。
她应该理解这一点。那坚强的眼眸,正因明白生命的界限而重视自己,并未自暴自弃。
那么我也得回应她的心情。
对弓月也是,即使无法道出真相,若能怀着不可动摇的信念,这份气魄也能让他理解的吧!
但,弓月并不在花田里。
母亲墓前亦未供花。放置於上的花早已枯萎,是昨天的吧?
狭野方靠近后,在枯萎的花中发现奇妙的物品。
是用枯枝雕刻成鸟或花之形状的供品。
(是谁……)脑中浮现的是早名。
那个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少女,很难相信她会把供品託给弓月供上。可见有某种程度的敝开心防吧……若是这样便更加棘手。弓月与早名友好的话,只会让他伤得更重。
就是今晚,必须说服弓月离开村落;狭野方看着自己的左手,下定决定。
左手上的印记,感觉很沉重。
早名持续地雕刻着神像。
旁边的弓月则如往常一般,热衷地观察着她的动作。
“……你还真看不腻呢!弓月。”
早名一副拿他没办法的口气说。
“看着被层层包裹的物品渐渐显露,令我期待兴奋嘛!美丽到让人觉得隐藏起来太可怕、应该让大家都能欣赏才是。
还有就是单纯地感到佩服,佩服你手指动作的正确与细心,也感动於你毫无迷惘的样子、还有削下木屑的香味……
对於能办到我能力不及之事的人,忍不住就会觉得很厉害呢~~你也是,哥哥也是。“
他低下视线。
“像我什么都不会。没有命定的职责,就这样活着。啊!对不起,我会让你分心吗?打扰到你了?话太多很吵吗?”
“倒是无所谓……你一直待在这里,不会被狭野方骂吗?”
早名心里非常在意……
弓月……对这件事这般产生兴趣,甚至想要观察到最后的想法。
弓月是无关的人,应将他排除在外才是。只有仪式需要的早名、狭野方,及见证的蝮该留在这里。
要如何才能让弓月毫不知情地离开这里呢?
绝不愿让弓月得知真相。在神篱之水相拥之后才惊觉,不能让弓月知道。
看到他反射在水面上,靦腆笑着的侧脸,因波动而轮廊模糊时,早名明白自己感到不安的理由。
从早名的发间散落木屑……
“早名身上总飘着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