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光天化日之下惹麻烦吧?至少老百姓不会。况且,他们已经充分完成了警告我的任务。
今天仍然是晴天。我试着迈步,除了腿肚子感到剧烈的疼痛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行走的障碍。我在阳光下缓慢前行,感到疼痛有些缓和。星期日的靖国大道十分清静,汽车和行人都不多。阳光应该和昨天上午一样灿烂呀,可我总是觉得有些异样,后来我才醒悟到是我戴着太阳镜的缘故。我好不容易走到地铁所在的三丁目,在报摊上买了两份晨报,走进一家并不熟悉的牛肉面馆,要了啤酒和一大碗牛肉面。店员和顾客谁都没有特别注意我,大概像我这副模样的人举目皆是。
我打开报纸,上面印着和昨天晚报一样的大字标题:
新宿爆炸案,十八人死亡,四十七人受伤。周末公园,光天化日下的惨案。
有一个版面刊登了死者的照片、职业和家庭住址,其中只有一人身份不明。纵向排列的照片中,第一位就是我熟悉的面孔——我见过的那个捂住流到腹部外面的肠子的男子。他的名字叫佐日升,三十六岁,是一家化学制造公司的职员。此外,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就是那个女孩的父亲。她还是失去了父亲。他叫宫坂彻,四十八岁,是警视厅警备局公安一科的科长、警衔为警视长。警视厅?一条标题进入我的视线:
死者中有警视厅干部,是激进派犯罪吗?
我翻到社会版,没有照片,但刊登了几家医院收治的伤员的分类名。我把所有名单浏览了一遍,宫坂真优这个名字与另外几个名字一起排列在东阳医科大学的名下。她的名字后面的说明内容是,痊愈需三周时间;家庭住址与公安科长一样:横滨市绿区。我又要了一瓶啤酒。十月份喝啤酒确实有点凉了,我一口气喝下一杯。报纸上说三周即可痊愈,那么,愈后就应该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了。当然,精神上的伤害不能计算在内。她失去了父亲,她的小提琴家梦想也许会因此受到影响。我想起自己失去双亲时的事情,那时我比她现在大两岁,父母在半年中相继因病去世。我只记得这些,其他的事情什么也没有记住,连他们的相貌都没有记住。我想,她在以后什么时候也会忘掉吧。
我把报纸翻回到第一版,开始阅读有关报道。
昨天下午,警视厅在新宿警察署设立了刑事和公安两部门共同组成的“新宿中央公园爆炸案特别搜查本部”,开始正式调查此案。搜查本部在全力寻找目击者的同时,正在抓紧分析爆炸物。死者中包括警视厅的干部宫坂彻,使警视厅受到巨大的震动。搜查本部在当日下午五点钟举行的记者见面会上透露,已经询问了一百多名目击者。根据目前的报道,在被人们称为“尼亚加拉”的人工瀑布附近,有人放了一个灰色的大旅行包。有十多个目击者称见到过这个旅行包。一位住在附近宾馆里的美国商人也确认,早晨七点钟左右他跑步的时候也曾见过这个旅行包。那里的水泥地面上也出现了一个直径约五十公分的大坑。根据爆炸物在该地点长时间放置这一点,搜查本部判定这是一起故意爆炸案。
分析中,从警视厅干部遇难为出发点,认为爆炸案是激进派干的意见占上风。然而,还不能把作案目标缩小到仅仅是为了袭击或恐吓警视厅干部,因为犯罪目的若是要袭击特定的个人的话,那就应该把个人的住所作为袭击对象,而从爆炸物的放置状况来看,这种推论有些勉强。另外,因为当时东京地方检察院特别本部正在调查与大型建筑公司有关联的一系列疑案,所以有一部分人认为,此次爆炸案的目标是袭击地铁建筑工地的设施。但是,特别本部的调查并未涉及到承包这一工区的联合企业体(JV)建设五社,所以,以地铁工地为犯罪目标也缺乏充分的理由。再进一步说,以地铁工地为目标的话,附近有更理想的放置爆炸物的场所,所以、搜查本部否定了这种推测。综合上述情况,搜查本部决定以搞恐怖活动和袭击警视厅干部宫坂彻两个方面为突破方向展开调查,首先必须全力寻找现场遗留物,判明爆炸物引爆方式是用定时装置还是用遥控装置非常关键。在过去国内发生的恐怖事件中,还没有遥控引爆的先例。目前,警视厅科研所正在进行爆炸物的分析工作,同时,警方也在向民间的炸药制造企业咨询有关情况。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估计此次使用的爆炸物不是激进派过去通常制造、使用的氯酸盐炸药。根据专家的意见,从现场的破坏状况分析,如果使用甘油炸药的话,起码得用四十公斤以上。
我用了一个小时,仔细阅读完所有相关报道。接着,又看了另一张报纸,新闻内容基本相同,有这样一些标题:《悠闲周末毁于一旦,愚蠢暴行激起众怒》、《警视总监破例发表声明,要求全力检举罪犯》、《令警官头痛的爆炸案搜查,遗留物几乎全部消失》。正如标题所表达的一样,估计目前还没有发现雷管或起爆装置。在社会版上,宫坂彻这位警视厅的公安科长成为焦点人物。从他的经历看,他是一步步晋升起来的优秀警官。报道以认识他的人的评价为主体,尽管有不少是礼仪性的客气话,但对他的总体评价并不坏。他待人态度和蔼,让人感觉不到身上存在警察的官僚作风,举止很有礼貌,基本与在公园给我留下的印象相同。“他是个与女儿相依为命的父亲,几年前他妻子去世后,就经常见到他们父女俩一起散步,一起外出。”邻居的主妇这样说,“没有想到他是个警察。”确实,很难想象一个系着螺纹呢领带的警察官僚的形象。但是,目前尚不清楚他为什么出现在新宿中央公园,负伤的女儿说过什么话也没有报道。
新闻报道中没有提到我见过的那个棕发传教士,也没有对医院收治的重伤员的采访。社会版的内容主要由对死者遗属、少数轻伤员和现场目击者的采访所组成。另外,还有对在东京都四十五层楼高的瞭望塔的游客的采访,瞭望塔高二百零二米,按说能够俯瞰整个公园,但是,据说由于地面震动产生的剧烈晃动,游客们以为是发生了地震,全都恐慌不已,等到面向公园一侧的一群游客发现下面的情况,已经是几分钟以后的事情了。对面一家高层餐厅的情形也是一样。我把两份报纸的相关报道全部看完,得知事发的主要场所已经布满围栏,这是警方的习惯,也是顺理成章的处理方式。可能还有不少其他目前禁止报道的内幕情况,因为报纸版面尚有空间,显得内容稀松。目前当局的新闻管理坚如磐石,过去发生这种刑事案件,报道先行的例子也寥寥无几。
我陷入思索之中,过了一会儿,发现店员似乎开始注意我了,一大碗牛肉面也已经吃掉一半,于是我拿起报纸,起身离席。我走了一阵儿,回到自己的酒吧。我打开店门,发现被我关掉的灯光又亮了起来。
有人在等我。
客人坐在吧台边的椅子上,吸着香烟,看见我站起身来。这个人看上去身高与我的一米七五差不多,但体重恐怕连我的一半都不够,身材十分单薄。开始我还以为是个少年呢,原来却是个女孩子。她二十来岁,留个短发型,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