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牙语,只有在餐馆吃饭时才偶尔讲几句日语。”
他从办公桌的另一侧转过身来,向我伸出左手,做出要与我握手的动作。这是长期在海外生活的人自然养成的习惯。但是我没有动,我在看着他的右手。他那自然下垂的右手上面戴着白色的手套。
“是的,生活在马路旁边,但他们的出身背景却十分复杂。我请教的人原来是大学教师,一位法医学家。其他无家可归的人也是形形色色的哟。比如说,你用来假装你做尸体代用品的老人,他叫川原源三,在建筑工地打工时耳朵曾经被削去一块。耳朵的事情是爆炸现场一个目击者告诉我的。你把他的血液注入到你的那只手腕里,以便使手腕看上去像新鲜的肉蛇。为了实现你的计划,你用某种药物把老人弄成半昏迷状态,然后把他运到放置炸弹的地方。还有一个年轻的无家可归者,也被假装肇事逃逸的汽车撞死了,他叫辰村。他们和我一样,都生活在同一蓝天下,共同呼吸着同一个时代的空气。”
桑野仍旧满脸微笑,如果不知道他是杀人犯的话,真会觉得他的微笑很有魅力。
“是吗?这方面的工作是由望月负责的。至于那个老人吗,好像是他从无依无靠的老人中间挑选出来的,因为要求血型一致等等,所以一定得经过各种调查才能选中哟。”
“我有个疑问,为什么那个望月要帮您干事?他的亲属不是您制造的炸弹的牺牲者吗?”
“哎,菊池,我刚刚注意到,你怎么对我用起敬语来了?”
“年龄大了,就这样了。请你回答我的问题。”
“只要是人,都会有沸点。就是这么回事,很简单。”
“你能不能简单讲解一下?太深奥的话我理解不了,这一点你过去就该知道。”
桑野像个孩子似的歪着头看着我问:“你现在开酒吧,一年能挣多少钱?”
“去年不到一百万日元。那又怎么样?”
“我现在很有实力。”他的声音里带着自嘲的意味,“我有雄厚的经济实力,尽管我很平常,但又很强大噢。比如说,我可以摆布任何人,只要有钱给他就行。以你的年收入水平,在这个国家的任何人眼中都很正常。但是,假若再提高十倍呢?一千万日元,又是个什么概念?在这么多金钱面前,也许有的人会心动,有的人不会心动。如果不心动的话,那么再增加十倍,一亿日元,把一亿日元现金放在他面前试试。在这种时刻,一般人的理性都会向欲望投降。那也就是说,人是会变的。水到了摄氏一百度,会变成气体。当然,可能还会不满足,但是金钱也可以继续增加嘛,无论什么人,总是会产生沸点的。这就是我二十多年学会、弄懂的惟一法则。”
“所有人都会在你这个精确的法则下动摇?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也许有例外,但依我的经验,例外的情况是零。你是不是想说你自己就是个例外?”
“我不清楚,我对自己也没有什么信心。你也知道,我是个酒精中毒症患者,酒精中毒症患者与自尊心无缘。你的意思是说,望月这个人就有沸点。是这么回事吧?”
桑野点了点头说:“是的,一亿日元现金摆在面前,他就变了。我回国之后,就想找与一九七一年事件死去的那位警官有关的人员,开始我还很担心。后来,我见到了望月,于是我就想试试我学过的法则。现在他帮我做事,职务是公司的企划部长,基本上不用上班,是直属专务领导的临时工。我现在在这个公司权力很大。”
“秘书室的长滨秘书长,也是你用相同的手段把他拉入你的手下的吗?那个卑鄙可恨的家伙,竟然跟踪我这个普普通通的酒吧招待,用袭击的手段来警告我。”
“你知道得很清楚嘛。我只好采取让他辞职的方式了,因为我觉得应该让那个形象消失,如有必要的话,再以一个新的面貌出现。”
“这一套都是这二十来年学的吗?”
“哦,当然不止这些。”
“确实也不止这些,还有许许多多。比如说滥杀无辜,你为什么要杀死优子?为什么要杀死那位叫宫坂的公安科长?为什么要把那么多无辜的人卷进去,而且谋杀了他们?”
桑野转向身边的沙发,晃了晃脑袋。
“你不坐吗?也许说来话长呢。”
“不坐。”我说。
我们俩面对面地站着,无言地对视,目不转睛。
桑野平静地说:“是啊,你一点没变,现在依然想站到拳击台上。你六战不败,而且还想延续你的记录。是这么回事吧?你总是挺胸而立。战斗时也想一直站着。”
我一直盯着他,身体一动不动。他说的事情我从来没考虑过,也许他说的是对的,也许我在无意识中一直是那么行事,我自己却不知道。桑野很了解我的事情,说不定比我自己还清楚。唉,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从口袋中掏出浅井的手枪,把枪口对准桑野。桑野的面部表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我现在只对这件事感兴趣。”我对他说。
“你打算怎么使用那东西?”
“有必要的时候就用。你为什么要杀死优子和公安科长?”
桑野叹了口气,对我说:“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还是先给你讲讲分别后我是怎么样生活的吧。”
“行,你讲吧!不过得简洁点,讲究点概括性。”
“一九七一年,分手后我去了巴黎。因为我们事前有约定,我想过去大使馆自首,但是,不可思议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又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根本不想退却了。我想过这将失信于你,我并没有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开始参与同学们的讨论,后来又从讨论发展到与南美某组织的巴黎支部接触。当国际刑警组织发现我时,我已经通过南美组织的关系到了南美。那是一九七五年的事情。我去的南美那个国家是个小国,就不说国名了,我就管它叫某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