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旋涡一样四处打转。我一向认为,一到这个钟点,歌舞伎街就发酵了。霓虹灯光,电子声,众多的店铺播放的嘈杂音乐,复杂而又暖昧的气味,这一切充斥了整条街道,混杂在一起使街道成了人声鼎沸的发酵街。喝得烂醉的男人们一边踉跄地走着,一边发出混浊的怪声。几个年轻女子从我身边走过,但她们讲的不是日语。一个男子正在路边蜷缩着身体呕吐,身旁有一个女人呆呆地守候着他。一群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爆发出娇滴滴的哄叫声。满街都是不好判明职业的男男女女,以及不知出于何种目的聚集到这里的三五成群的小伙子。汇集到歌舞伎街的人形形色色,包罗万象,对这些人的身份加以判明,如同别人判明我是一个中年酒精中毒症患者一样,毫无意义。人们被闪烁的霓虹灯光改变了面色,我穿行在这些人组成的人流旋涡中。这里也有警察。三名手持特制警棍的警察与我擦身而过的时候,我的心情顿时紧张起来,但是他们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为了绕开医院附近的歌舞伎街派出所,我进了大久保公园。在公园里,我也遇到了几名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但其中没有我熟悉的面孔。走过公园后,我在周围转了转。这一带行人不那么多了,一家正在营业的酒馆进入我的视线,我进去买了一瓶威士忌,并向一位老板打扮的男子询问了周围的地理情况。之后,我穿过几条狭窄的胡同,看见一家灯箱闪亮的便利店。我没有进店,只是在便利店周围观察了一番。我绕到便利店后街,那里有一个垃圾箱,但放着三个塑料桶的那块地方却是用铁栅栏封闭着的,而且上了锁。够了,我离开了这里。
风越来越大了,我把手插进大衣口袋往前走。现在我该去游戏厅看看了。在这里,不用掏钱就能进去的娱乐场所,只有游戏厅了。当我溜达到第三家时,一个熟悉的面孔进入我的视线,他正从我的对面慢慢走来,这时恰好打了个喷嚏,缩起了肩膀。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我已经打开左边药店的大门。真玄,只是一个喷嚏的时间差,差一点让他看见我。我在配剂柜台一侧透过窗子往外看,棕发传教士站住了,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进了对面的游戏厅。我继续等待着观察。两个穿西装的职员打扮的男子和一个穿茄克衫的男人陆续来到这里。很快,穿茄克衫的那位和一位穿西装的就像被吸进去一样,消失在游戏厅的门内;另一位穿西装的走到药店这一侧,站在一家录像厅的前面,掏出香烟,点上火。他向周围散发出来的不止是烟味,还有他上衣的气味。我指着一瓶配剂对店员说:“就在这喝。”付了款后,我用吸管慢慢喝起来。
此时,我很难确定会发生什么事。我望着对面的游戏厅,这是我刚才见到的几个游戏厅中规模最大的一家,面对马路有两个入口。这时,有一对情侣停下脚步,抬头观看游戏厅的霓虹灯,就在这一瞬间,我走出了药店。我抓住情侣驻足的片刻,径直快步闪进了游戏厅。站在录像厅门前的男子的视线落到了我的身上,我的脊背都感觉到了。现在,他们不可能了解我的真面目。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寻找一个证据。我预测不出这位男子会采取什么行动,干脆就没再看他。我一进游戏厅,就被刺耳眩目的电子声光包围了。
游戏厅里乱哄哄的,但是那两个人在年轻的玩家中间非常显眼,就像滴在白纸上的两滴黑墨水。穿西装的占着最边上与自动售货机平行的那台游戏机正在扯动操纵杆,但他的目光却在旋转鼓和另一个地方之间梭巡;穿茄克衫的正在拍打UFO游戏机的抓飞碟按钮,但他的视线却穿越了玻璃隔断。他们两人的视线的交叉点处有一台对抗型赛车机,棕发传教士正坐在操纵台前,眼睛看着画面,旁边的座位是空的,看不出他玩得很开心的样子。我的目光在游戏厅内环视了一周,没再发现我认识的人。看样子,他们几个像是在等待什么。
我走出游戏厅,脊背上又感觉到站在录像厅前的那个男子的目光。这时,即便他与别人联络,再叫人到这里来已经来不及了。实际上,他连联络的时间都没有,我只在游戏厅里呆了不到一分钟。但是,如果他本人要离开这里跟踪我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可是,看上去他并没有打算跟踪我,他是在等什么人,我穿过胡同,又走上大道,来到区政府所在的大道,路上到处都是醉醺醺的人。
我走进电话亭,给浅井打电话,还是没通。
我启开在酒馆买的威士忌酒的瓶盖,在电话亭里一边喝一边思考。浅井的事务所大概就在这条歌舞伎街上吧,我这样想着。就在这时,我看到对面的路上走着一个男人,他手里提着一个白色的塑料袋,悠悠闲闲地漫步走来。我赶紧跑出电话亭,穿过马路,抓住他的手腕,低声对他说:“你最好不要去游戏厅,现在那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头。”
他面部表情僵硬,漂亮的山羊胡抖动了一下,两眼紧盯着我。
“岛君吗?”沉默了好一会儿后,龙终于开口了,“你怎么知道游戏厅的事情?”
“我刚才去过游戏厅,你那有麻烦的朋友正在那里,而且还有三个可疑的人,是他招惹来的。”
他的脸上又露出笑容,似乎恢复了过去的那种自如。
“这我知道。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也许警察正在监视他呢?我在路上已经看到了。警察正在陆续地往那里去。可我有事先确认是否危险的习惯,现在我已经决定不去那里了。”
“噢?你很谨慎吗!”
“你说得对。可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怎么知道游戏厅的事情?啊,是问了博士吗?那里是我的地盘。”
“确实是博士告诉我的。他还说,龙人很好。你把牛肉面转送给岸川君,他诚惶诚恐地向我致谢,顺便提到了你。”
龙又一次笑了。
“我这人,是不是喜欢浪费别人的善意?”
“咱们边走边聊吧。”
我向靖国大道走去,他顺从地跟在我的后面。
“你认识那位棕发男子,为什么要对我隐瞒?”
“为什么非得要告诉你?你是不是与他有什么过节,岛君?不,菊池君,是吗?”
这一次我并没有感到吃惊:“是那么回事,你已经知道了?”
他低声笑了笑说:“原来真是那么回事呀!我猜就是,不过有点半信半疑。看来我的判断力并没有全部丧失。我并不是整天就知道听录音机哟,只要有时间,一般的报纸、杂志我都会从垃圾箱拣出来看。你是个爱睡懒觉的人,就说昨天早晨吧,你还没有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