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月的视线转向诊疗室。
“你这个人只是做事莽撞罢了,本质倒是还不坏。”
“承蒙大夫夸奖。”
“可别以为我在损你——不过,这孩子的‘本质’的确有些蹊跷。”
“大夫说得没错。”
“医生有照顾病人心理状态的责任,不过偶尔会有比医生更适当的人来开导病人,而你未尝不是适合的人选。你就想想办法帮帮他吧,要不然……”
“大夫觉得我可以使上什么力?”
“这个嘛……”
良月暧昧的答覆就跟左近在北国茶屋里给小仁藏的答案一模一样。
左近在这件事上嗅到了一股阴暗、沉重的味道,他也意识到自己似乎无法置身事外。
左近陪着年轻人走到了城西郊外。
比较出人意料之外的是用夹板固定伤口花了蛮长的时间,一直到了七时(下午四点),夕阳的残光落在城西的布引山棱线上后,左近与小仁藏才离开了良月的诊所。
傍晚微暗的天色里,左近与小仁藏的身影仿佛漆黑的影子移动着。
“一路小心。”
左近扛着小仁藏自己带来的行李,一边放在小仁藏肩上还给他,并将良月出让的灯笼及木刀也交给了他。
“这把木刀挺碍事的,不如丢在这儿吧。”
“不用你管!”
小仁藏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态度却异常恶劣地说道。
“我是不会跟你道谢的。你这个武士平常作威作福惯了,帮忙有困难的人算是给你做功德!再见!”
话才一说完,小仁藏便掉头往前方的小径走去。
左近目送他离开,过了好一会儿才沿着原来的路走回去。
左近走了五、六步后突然回过头去。
只见站在小径另一端的小仁藏也正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算目送自己离开。
左近微微一笑,继而迈开步伐向前走去。
走了半里(约两公里)左右,左近听见从前方传来了脚步声。
从脚步声及走路的方式,左近判断对方只有一人,而且还是个武林高手。才一眨眼的功夫,左近可以感觉得到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对方以充满爆发、跳跃的方式移动着步伐,仿佛一只来势汹汹的老虎。
左近全身的血液沸腾了起来。
“同一天遇到两个高手——这种巧合,一辈子也难得见到。莫非是老天爷冥冥之中的安排?”
左近没有因此停下脚步,手也没有防御性地握着剑把,他只是专注凝视着前方的某一点走去。
对方的脚步则持续逼近,左近并没有特别隐藏自己的气息,因此对方应该也察觉到左近的存在及实力。
“这么嚣张,竟然无视于我的存在!”
左近一边走着一边将腰间的刀高举在头,动作迅速地将刀拔出刀鞘,使得绑在刀鞘及护手的绳结轻盈地在他头上飞过。
他的刀鞘是铁制的。
所以当他很自然地将手握着的刀鞘放下、划过空气时产生了一股低沉的共鸣声。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
小径的前方出现了一个瘦长的人影。
左近的右方是田,左方是一片杂木林。
一轮明月高挂天空,在月光的照射下,将两人的影子清楚地映照在地上。
从影子看来对方是名年轻的武士:身上穿着皱巴巴的衣服及裤子、肩上背着行李及腰间的大小刀——一副浪人的打扮。对方瘦长的体格与左近大相迳庭,月光将他的脸照得一片惨白。
浪人从容不迫地靠近、从容不迫地与左近擦身而过,而且正眼也不看左近一眼。
两人大概相隔了十间(约十八公尺)的距离,左近停下脚步转过头去。
只见黑暗中,一团比夜色更为漆黑的身影越走越远。
“这家伙明明感应到我所释放出来的剑气,怎么表现的一点反应也没有?以他的年龄来说,能这么沉得住气算是相当了不起。况且,他看起来跟小仁藏的年纪差不多。”
紫暮左近暗暗忍住内心的好奇,而吞噬年轻旅人的黑暗就像是雨夜的浓密黑云般地涌上来。
回到家已经是五时半(下午九点)以后的事了。
小仁藏的父亲良作坐在烧着陶壶的坑炉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战在玄关的小仁藏。
“已经见到人了吧?”
良作冷冷地说道。
“看样子你的手伤势不轻,不过你明天还是要下田做事。”
“我知道!就算只剩下一只左手,我一样照常下田做事,而且会做得比两只手更好!”
“治得好吗?”
“没办法。”
小仁藏将除了木刀以外的行李往玄关一丢,弯腰坐在地板的一段脱掉脚上的草鞋后,便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