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就带着几件少之又少的随身物品,到她的房子去。
当晚,恭子哭得比我还厉害。她痛斥把所有一切都带走的他,边说边哭。她说,哪有人好过的时候就靠过来,不好过的时候就这么轻易拍拍屁股走人。我也觉得悲伤,但是一次彻底失去情人、工作以及之前居住的房子,反倒觉得干净俐落。而且我也不是完全赤裸裸的,至少眼前还有一个为了我的事情真心哭泣的朋友,和披在肩上的旧衬衫。
之后,恭子让我免费住在她房子一年多。她坚决不收租金,还对我说:「你倒不如赶紧存钱,租个自己的房子住。」
我白天在一般公司上班,晚上在小酒吧打工。就这样一点一滴地存钱,才终于能够租到只有一个房间的住处。
当我租了自己的房子,生活稍微过得去后,我马上辞掉小酒吧的兼差,慢慢开始重新画画。
暌违许久重拾画笔,我立即重新体会比起帮陌生老伯调制掺水威士忌,自己喜欢画画的程度胜过前者百倍。然后,我首度认真地学起画画。我没钱去上专科学校,所以就在街上的才艺班或市民教室学石版画、拼贴画或油画。
距今约两年前,原本如同零星小雨般滴落的工作量,仿佛一下子扭开水龙头似地全涌进来。之前合作过的人全都称赞我「画风改变了,变得强而有力」。我就这样将失去的一切,又重新赢回来。
「差不多该走了。」
只管闷头抽烟的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我望着他的侧脸。他的脸庞乍看之下很年轻,不过仔细一看,双颊的肉稍显消瘦黯淡。
他到底想跟我说什么?为什么又说不出口?
「你现在工作方面怎么样?」
我问。他缓缓朝我望来。事实上不问也已经很明白,但是如果我不帮他起这个头,他什么都说不出口。是的,人就是像这样,无须只字片语,也能明白有人想要依赖你。
「……现在,正好失业中。」
「那你是想要我怎样呢?」这句台词几乎脱口而出,不过我及时把话咽下去。
好过的时候就靠过来,不好过的时候就拍拍屁股走人。会做这种事的不只是他而已,有魅力的人自然能吸引其他人聚集,等到变得无趣了,人群也就散了。
但是,我们曾经相爱过。所以当我掉落在洞穴的陷阱时,好希望他能把我拉出去。然而,他却对于在洞穴底下大叫的我视而不见,掉头离去。
我如今,正站在黑暗庞大的洞穴旁,无语俯视仰望着我的他。
他呼唤着我的名字,我好想把耳朵捂住,掌心冒出冷冷的汗水。
我也会对掉落洞穴的人置之不理吗?我也会对他做出自己曾经承受过的事吗?
还是,如果我能尽全力把他从洞底拉出来,我们就能重新找回过去的幸福日子呢?
一回神,我已经起身。
就是因为那时候没把衬衫扔掉,才会搞成现在这副德性,我想。
俯视洞底的那一方,说不定反而更悲哀。
就变得赤裸裸的吧,我心底某个声音这么说。
表面张力
国宅决定改建的消息,是隔壁大婶告诉我的。
那位老早就住在这个拥有三十年历史国宅的大婶,也是社区互助会会长,所以她的资讯总是迅速又正确。
我因为早有心理准备,所以不觉得吃惊。不过,只要一想到「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一颗心就沉甸甸地直往下掉。
「我儿子跟女儿都已经结婚独立了,孩子的爸到退休也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家是没关系,唉,不过你们那边可就累人了呢。」
隔壁大婶看似很抱歉,声调中却透露着些许的愉悦。我暧昧地微笑,她随即压低音量说:
「改建后,租金应该会涨个两、三倍吧。像你们还年轻,只要拼一点努力工作就行了,可是这里不是有很多独居老人吗?看来,他们的意思就是『付不出钱就滚蛋』啰。」
「啊,直人,流鼻涕了。」
我对乖乖站在身旁的儿子说,一边拿出手帕,帮他擦根本没流出来的鼻涕。当东家长李家短的闲聊似乎会没完没了地拖下去时,孩子便派上用场了。儿子也很习惯,顺势配合我说:
「妈妈,我想喝热热的可尔必斯。」
「好啊,今天好冷喔。那我们先失陪了。」
我们抛下似乎还没聊过瘾的大婶,迈出步伐。然后,儿子还「哈啾」一声打了个喷嚏,他大概是真的想喝热可尔必斯吧。
当晚,我和丈夫提及国宅好像要改建。
「该来的终于来啦。」
冒出这么一句话后,丈夫便陷入沉默,然后将我做的可乐饼放入嘴里。儿子正在电视机前看卡通。
这个老旧国宅的居民以低收入户为主,房租便宜得不得了。特别是可能因为没有罚则规范,许多住户即使后来收入已经提高到一般水准仍不愿搬离。不过,大多数住户还是独居老人、残障者或是像我们家一样的低收入户。
「要去填迁入居住的申请吗?」
我谨慎地轻声询问,丈夫默默喝掉味噌汤后,放下筷子。
丈夫目前工作的地方是间小型印刷厂,由于资金不足导致办公室自动化进度落后,公司经营因此更为艰困,近两年也完全发不出年终奖金。不仅如此,丈夫的薪水微薄,就算是支付现在这笔远低于一般行情的房租,有些月份还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