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
“在对待战败国的人们时,不要忘记体贴和敬意!”
指挥官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你还真是个体贴的家伙呢!”
可是凯姆板着脸说道:“这是百年前,你们国家的一位老人临终时的遗言。”
指挥官一脸不快的表情说道:“好了,你退下吧。”
凯姆也并不认为会有人将吉米的遗言贯彻下去,那天之后的百年岁月,只不过是一场了解人类这种生物的任性自私以及愚昧的旅程而已。在以后的岁月中,生活一定还会是这个样子吧。不,应该说与吉米相见之前的日子一样——没有任何改变。
但是……
回到自己位置上的凯姆紧紧握着剑,深吸了一口气。
总有一天会发生改变。
总有一天人们会明白。
他想要相信这一点。
如果无法相信这一点,那么漫长而没有终点的旅程就无法继续下去。
我说,是这样吧,吉米大叔……
浮现在眼前的吉米大叔的脸上还带着落寞的笑容。
“全军!突击!”
号令声响彻云霄。
在弥漫四周的尘土中,凯姆握着剑冲向敌阵。
讲述者萨米
萨米是个出色的讲述者。
在那个国家军队中的几个讲述者里,萨米的人气是最高的。
萨米并不是士兵,但是他经常和军队一起行动,而且经常与前往战况最为激烈的前线的部队一同行动。
当战争结束,军队从战场回到城市时,萨米的脑袋里就装满了数不清的故事。
战功卓著的士兵的故事、勇敢地与敌人对峙的士兵的故事、拯救同伴生命的士兵的故事、以自己的身躯作为盾牌守卫阵地的士兵的故事、只身突破敌人阵地的士兵的故事、以及面对耍阴谋诡计的敌人,一直坚持到最后堂堂正正地决战的士兵的故事……
将战场上的情况传达给城里的居民,这就使身为讲述者的萨米的工作。
那一年凯姆总是跟在萨米的身边。与萨米一同前往激战的最前线,负责保护这位在国民中拥有极高人气的讲述者——这就是身为佣兵的凯姆被赋予的使命。
从两个人刚刚组成搭档时开始,萨米就对凯姆的事情很感兴趣。这不仅仅是因为两个人的年纪相仿,萨米用那双优秀讲述者的眼睛看出了沉默的凯姆所背负着的漫长——不,应该是过于漫长的过去。
萨米是这么说的。
“凯姆,从第一天看到你时,我就已经知道了。你参加过无数次战争,甚至比这个国家正规军的军官所经历的还要多。在你的脑海中,一定收藏了众多有关战争的故事,恐怕比我知道的还多。是这样吧?只不过和我不同的是,你无法用生动的语言将那些事情表达出来。我说得没错吧?”
高昂的声音和适当的语速,这正是萨米所擅长的。
“跟我说说吧。即便是只言片语也没关系,只要把你在战场上看到的情景说出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我一定能够将其描述成最棒的故事。”
他的确能够做到吧,凯姆也这么认为。
萨米是个极为优秀的讲述者。
如果告诉了萨米,背负着永恒生命的凯姆绝不会落幕的人生,一定会成为一篇没有结尾的雄壮叙事诗。
因此——凯姆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
城里的人们并不了解实际的战场是什么样子的。关于士兵在前线是如何战斗、如何奋勇杀敌、或者是如何阵亡的,这些事情只能通过萨米所讲述的故事来进行联想。
相反,在最前线战斗的士兵也根本无从得知自己是以怎样一个形象被众人所传颂。
这两方面情况真正掌握的就是萨米本人以及如影随形地跟着他的护卫——凯姆。
刚刚从战场回到城里的萨米马不停蹄地赶往城门前的广场,人们都在那里等待着。不仅仅是居住在这个首都中的居民,还有很多是从很远的村落连赶了好几天路才来到这里的人。大家都在等待着萨米回来,他们想要知道自己的丈夫、孩子、父亲、朋友——在战场上是如何战斗,又是否牺牲的消息。
为了这些人,萨米站在广场的舞台上,用清晰的声音配合着动作,偶尔还有噙在眼眶中的热泪,绘声绘色地向人们描述着战场上的故事。
但是,萨米所讲述的这些故事都不是真正的事实,有相当一部分都被他美化了,那些对军队不利的事情也被巧妙地敷衍过去,剩下的部分被改编成能够引起听众共鸣的情节。
一份战功往往被夸大成一百甚至二百份,在萨米的故事中,那些在敌人的进攻中被吓得四处乱窜、最后被杀死的士兵,也变成了一直与敌人对峙、最后壮烈为国捐躯的烈士;被战场上流行的瘟疫夺走生命的士兵,变成了独自挑战敌军大将,最后不敌对手而壮烈惨死的英雄;甚至那些在死亡恐惧的折磨下患上精神疾病、在错乱中自绝的士兵,经过萨米的“加工”之后也成为了自愿执行危险的任务、为了扭转整个战局而主动献出生命的勇者……
也就是说,萨米所讲述的故事几乎都是在撒谎,也可以认为他这是在欺骗群众。
但这正是讲述者的任务。
在广场的四周站着几名手持刀剑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