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丘下的山路上望去,只见从远处走来一队送葬的队伍,人群中有一架驮着棺材的马车。
大婶放下抱在手中的蔬菜,然后又将裹在头上的方巾摘下,双手合拢在胸前,低下头,闭上眼睛,迎接送葬的队伍。
于是,他也照做了。
咣、咣、咣……走在队伍前面的老者摇晃着小钟。
队伍在他的身后沉默着前进。
戴着黑色面纱的女人们。
低着头前进,身上穿着黑色上衣的男人们。
还有尚且不知道“死亡”的含义,跟在队伍后面的孩子们。
送葬的队伍走远之后,大婶抬起头,眼睛变得稍微有些湿润。
“死去的人们,或者说只是回归而已。”
“……什么?”
“回归大地、回归天空、回归海洋,这就是世间万物的宿命。”
凯姆沉默着点了点头。
他明白了。
在仿佛无尽漫长的人生之中,到底目睹过多少人的死亡?
离开这个尘世——从眼前消失——从这个角度来看,死亡的确是一件无比悲伤的事情。
可是,如果把人的死亡看成是回归到某个地方的话,那么悲伤之中就会夹杂着一丝平静和喜悦。
这对于长生不死的凯姆来说,也就意味着没有任何地方可以回归。
大婶弯腰捧起一把脚下的泥土,感慨着说道:“在泥土之中也蕴藏着生命。那是我们肉眼所看不到的微小生物的生命,以及枯草的生命……这样说来,那些蔬菜也带着无数的生命。”
“是的……”
“我有一个请求,可以吗?”
“嗯……”
“当你在我家干活的这段日子里,如果我死了,能不能请你将我的骨灰——哪怕一丁点也好,洒在这块菜地里?”
凯姆感到有些困惑,脸上带着苦笑。
丈夫已经撒手人寰,孩子们也已经成家立业,大婶现在只是一个人生活着。
如果一直在这里干下去的话——即便不愿意,也要照顾这位大婶吧,直到她迎来死亡的那一刻——无论是一百年之后,还是两百年之后。
教会的大钟响了起来。
这时宣告这一天劳动结束的晚钟。
大婶再次像刚才送葬的队伍经过时那样,将双手合拢在胸前。
“今天又度过了平安的一天,感谢主。请您明天也赐予我们健康……”
大婶祷告的声音重重地回荡在凯姆的心中,就像往常一样。每次听到教会的晚钟,脑海中就会浮现出“自己一定要留在这个地方吗”的疑问。
当最后的钟声响起,凯姆说道:“大婶。”
“嗯?”
“人类正是因为自己的生命是有限的,所以才要感谢今天的平安,以及祈求明日的幸福吧。”
“……啊?怎么了?”
“今年的收获季节结束后,我要离开这里。”
“等一下,你,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
“我没有在这里生活的资格。”
闪过发愣的大婶,凯姆将蔬菜放进篮子里,然后用双手将其抬起。
再次望着夕阳。
大婶说道:“离开这里……你想要去哪?”
“不知道。但是,哪里都好。”
“你打算就这样永远旅行下去吗?”
“……因为我没有任何可以回归的地方。”
凯姆说着,挑着篮子走下了山丘。
他的背影被夕阳染得通红。
白花
这座城市里到处点缀着可爱的白色小花。它们绽放在城市的各个角落,而并没有被栽种在花坛和花圃里,这些团簇盛开的小花极其自然地与这座城市的街道融为一体,就好像建筑物与花朵一同成长起来,煞是有趣。
眼下正是早春二月——虽然城市后面的群山顶端还残留有积雪,不过南边的大海已经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海面风平浪静。
这是一座自古就开始繁荣的港口城市。
现在每天仍然有无数的客船和货轮在这里启程或是靠岸。
可是这座城市的历史,在某年的某一天被划分成“之前”和“之后”。
那是铭刻在历史年表上的时间分水岭——这座城市里的人并不想提及这件事,因为其中有着太多悲伤的记忆。
凯姆知道这件事。
正是因为知道,他才会再次来到这里。
“你是游客吗?”酒馆的老板问道。
凯姆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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