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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的人很安详,有的人脸上满是苦闷,不过每幅画都有着不可思议的真实感。这些脸的确不是睡着的样子,但是也不能将其称为死亡的表情。看上去他们好像随时会睁开眼睛,相反又好像正在化作灰烬。真的能够看出这些男男女女正在跨越那条生死的界线。
“因为尸体变凉之后就会被运走,如果等到死者家属做好葬礼的准备就来不及了。所以我必须在死者烟气之后几分钟内画好遗像,这只是我的职责所在罢了。”
罗莎停了一会儿,又苦笑着说道:“但是,从死者家属的角度来看,我一定是个冷酷不近人情的女人吧。”
凯姆无言地翻看着素描本。
在战场上也是如此——他很想这么说。在战场上也没有时间凭吊那些死去的战士,如果有流眼泪的时间,还不如去做自己接下来该做的事情。不然,下一个前往“彼世”的人,也许就是自己。
素描本的最后一页是一张没有完成的画。
那是一个小孩的脸。
虽然画出了发型以及脸部轮廓,却并没有接着画下去。
凯姆疑惑地抬起头来,罗莎静静地说道:“这是我的女儿。”
“……她怎么了?”
“如果能够画出自己家人死去的脸,才算得上一名称职的遗像画家。这是当然的了,可以平静地面对别人的死亡,对自己的亲人却做不到,这是非常自私的行为。”
女儿在两年前夭折了。
这条幼小的生命染上了严重的流行性感冒,只在这个世上活了三年的时间,就凋谢了。
“在她临终前,我一直握着她的手。一边哭一边喊着她的名字,还在说‘不要死、不要死、快回到妈妈的身边来’……”
可医生却只是沉默着摇了摇头,随后罗莎松开女儿的手,翻开素描本。含着泪水拿出铅笔,打算画下女儿的遗像。
“但是……我做不到。不无我怎么克制,眼泪就是源源不断地涌出眼眶,根本画不下去……”
凯姆将目光又投到素描本上。
白纸上还残留有水渍,那应该是泪痕吧。
“作为一名遗像画家,真是失职啊。”
罗莎笑着将目光投向河面,接着说道:“但是……如果有人问我,作为一名画家想要留下哪幅作品……那我会毫不犹豫地选这张。”
这时汽笛响起。
也许是被这声音所惊吓到,漂浮在河面上的水鸟一下子都飞走了。
凯姆合上素描本,还给罗莎。
虽然他想说“真是好作品”,不过还是决定不说。因为这种称赞对于罗莎的工作,她本身,以及她死去的女儿来说都是一种失礼。
“对不起,我自顾自地说了这么多话。”
罗莎再次凝视着站起身来的凯姆的脸庞。
“但是……说真的,你看上去非常像是我的同行。”
凯姆苦笑着摇了摇头,罗莎又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道:“对不起,对你说了奇怪的话。这么说虽然会让你不舒服,不过如果有一天你也需要请遗像画家的话,欢迎来找我。”
凯姆仍是苦笑,“对不起,我没有家人。”
“是吗?那么,如果你自己需要遗像画家也可以。”
罗莎呵呵地笑着站起身来,右手拿起装着画具的箱子,左手拎起存放丧服的箱子。
很可惜,凯姆并不需要罗莎的帮忙,因为他还不会到“彼世”去——准确地说是去不了。
在无比漫长的“生存”道路上,还会碰到无数的“死亡”吧。
汽笛声再次响起。
船速逐渐慢了下来,并朝着岸边开去。
走下船后,又是一段新的旅途。
那是漫长的旅途。
下一个战场,就在那座远远的山峰的另一头……
离天堂最近的村子
在这个被群山包围的村子里,女人们一生中要生下好几胎孩子,五、六个也是很正常的。据说村长的太太就在几天前生下了第十个孩子。
“这位客人,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一名年轻人俯视着被白雪覆盖的村子,向凯姆问道。
凯姆歪着头默默地思考着,年轻人从小皮囊中取出一颗类似透明糖果的东西放进嘴里,笑着说道:“很快就会死的。”
“小孩子吗?”
“是啊……几乎没有能够长大成人的孩子,大多数只能长到五、六岁,然后就会夭折。说到村长的太太,她已经失去七个孩子了。”
不只是遗传的问题,还是尚且没有查明真相的病毒,从以前开始——从很久、很久以前,这个村子里的人就十分短命。
“说来我还真的没有见到老年人。”
“是吧,在几十年前还有活到五十几岁的人,听说那是这个村子里最长寿的记录了。”
“所以……”年轻人继续说道,“我们会生很多孩子。生的越多,夭折的也就越多……但是只要能将一个抚养成人,家族的血脉就会得以延续,而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