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有一宗或干脆没有。尽管人称日本的治安状况急速恶化,从这个情况看来,可能比某些国家好些。
第十二项的“死亡原因”是“非定型缢死”。在阅读第十三项的外因死亡附加事项的记录时,若槻的蓝铅笔停住了。
那是“在高七十厘米的衣橱抽屉上结绳缢死”。
尽管死亡诊断书上没有记录体格的专栏,但特地加注,写明辞世的老太婆身高一百四十五厘米在不到自己身高一半的高度吊死是可能的吗?
若槻手捧文件,打量一下正在打电话的葛西。
看样子他在接听顾客的投诉。因为在京都支社,负责保全方面的人只有若槻和葛西,所以再没有其他可与之商量的人。
就人寿保险公司支社的业务而言,大致可划分为新合同和保全两类。所谓新合同。顾名思义就是顾客新加入保险时,使合同得以成立的手续。另一方面,所谓保全,指已签合同的后续服务。正因为这个部分与支付保险金一一钱的事直接相关,所以与某些麻烦或犯罪多有关联。
葛西于1975年毕业于大阪市内的私立高中之后,进入昭和人寿保险公司工作,因身心坚强而受赏识,一直是干保全这一块的骨干。他在北海道某支社供职时,曾因支付住院给付金的纠纷,被监禁过一昼夜,这在公司内传颂一时。对顾客的每句话都夸张地附和的葛西,以一种极具亲和力的明快声音笑起来。看样子不是什么大事。实际上,来自顾客的投诉几乎都起因于外务员或工作人员说明不充分,假如他们认真听了对方的话,好多问题也就解决了。
“葛西副课长……”
看葛西要搁听筒了,若槻正要起身,不料正面的柜台传来了怒气冲冲的声音。
“你们,以为顾客是什么?”
若槻吓了一跳,转眼望去,只见一个年过五十、穷人打扮的男子金刚式站立,双目圆睁,瞪着女文员。此人花白的头发因为睡觉弄得东倒西歪,穿一身不合时宜的、皱皱巴巴的条纹睡衣。看来他就是这么一副样子搭乘公共汽车从家里来这儿的。
“又是他!”若槻一见就烦。此人姓荒木,不知是否有工作,总有太多的空闲,似乎把到支社窗口来发难当成了乐趣,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无论对方态度如何横蛮,保险公司方面也只能小心应对。荒木抓准了这一点,顺势将平日里自己被社会排斥的郁愤发泄一番。
坐在柜台前的和坐在后面沙发上轮候的顾客,都不快地皱起眉头。
荒木身旁坐着一个像是中小企业社长似的男子,他头发已白,戴一副银边眼镜。进入公司第二年的田村真弓正指点着保单,解释着什么问题。摆在他面前的文件好像是签约人贷付的文件,看样子正在说那男子所持印章与预留印鉴不符。那男子望着荒木,对解释显得心不在焉。不一会儿,他将保险单据收入皮包内,匆匆忙忙地起身离去。
若槻觉得此人的举动有点说不出的不协调感。
“别想欺负人!你们当我是谁?”
荒木又嚷嚷起来。
应付他的好像是刚人公司的川端智子。她有点不知所措,不明白自己为何被指责。
保全部的负责人同时也负责窗口业务。也就是说,当出现麻烦事时,若槻或葛西,两人中的一个非出面应付不可。
若槻正要站起身,一瞬间又迟疑起来。因为他掠过这样的念头:又得以这种人为对手?
葛西站起来,拍一下弓着腰停在那里的若槻的肩头,利索地迈向柜台。
“对不起,我们有什么接待不周之处吗?”
依然是快活的声音。他扭头向川端智子递了一个安慰的眼神,落座。
荒木傲慢地仰靠在椅上,露出脏兮兮的小腿,将穿拖鞋的脚架起来,用变声期前孩子般的嗓音,抱怨起女文员未经教育培训等等。葛西并不提出异议,一边适时插一句话,一边倾听。
若槻慢慢坐下,自己的犹豫被葛西看穿了,他感到很惭愧。
这时,电话铃响了。坂上弘美拿起听筒。若槻听见她低低地说着“是、是”,却又按下保留键,径直朝若槻这边走来。
看见坂上弘美的面孔,若槻产生了不快的预感。平时几乎面无表情的她,此刻眉眼上呈现出些许紧张。仅仅是转电话的话,不妨使用自动转移键,而她特地起身走过来,可见其事非小。
“若槻主任,是顾客的咨询。”
“有什么困难吗?”
坂上弘美有五年窗口经验,关于保险的知识,甚至比若槻还多。一般的问题她自己应该就能回答。
“那人问,在自杀的情况下能拿保险金吗?”
人寿保险公司经常会接到这种电话。但是,以坂上弘美的神情来判断,似乎她并不认为这是个恶作剧电话。
“……明白了。我来说吧。”
见若槻答应,坂上弘美好像松了一口气,返回自己的座位。固定的业务和交付的工作,她们都完成得不错,但她们对某种意义上要负责任的事情,却避免做决定。因为她们被教育过,遇上这种情况,首先要获得负责职员的指示。这个结果,必然使若槻他们肩负重大责任,但既然拿着一份她们无法相比的高薪,这种情况大概是理所当然的吧。
若槻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不对外的本公司对保险合同条款的解释。问题本身当然是极简单的,身为人寿保险公司的人,谁都能够即时答复。但是,在回答的方式上,要显得郑重其事。
“喂喂,实在抱歉,让您久等了。我是若槻,窗口业务的主任。”
他听见低低的、清嗓子似的咳声,对方什么也没有说。似乎是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