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绵延不绝,令盘腿正坐的他双腿麻木,好生难受。然后,是从火葬场升起的一缕烟。他心想,人死了就是那么轻啊。
结果,他未能向母亲及其他人说出哥哥遭受欺凌的事实。因为说了的话,他丢下哥哥的事也非说不可了。
严密封存着的罪恶感没有消解,永远像炭火般在他的心底里灼烧。
平时可通过自制力抑制住。然而,一旦他去掉了压抑,想要表露真我时,漆黑一团的感情沉渣便如幽灵般泛起。
“你醒了?”
他回过神,发现阿惠头枕右手,静静望着他的脸。
“噢。现在几点了?”
若槻爬起来。
“4点差一点儿。”
感觉好像过了很长时间,但睡着的时间和醒着想事情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一个小时。
“要外出吗?一一现在还早了点。”
阿惠按住他。
“不必硬爬起来嘛。你不是累了吗?”
“噢。”
若槻仰躺下来,眼望天花板。
“你在想什么?”
“各种各样的事。”
“刚才一副很伤感的样子。”
“是吗?”
他想说出梦中的情景,听听她的意见。但尽管那是个梦,坐视她被杀,到底难说出口。
“哎……若槻,我问过你为何在大学里专攻昆虫学吗?”
阿惠突然发问。
“不为什么,喜欢虫子而已。”
若槻不解她为何现在提出这种问题。
“噢,一般地说,‘昆虫’是什么?”
阿惠趴着,探出身子来问。
“就是身体分为三段、六条腿、四片翼翅的节足动物呀。唔,翅膀退化了的也很多。”
“蜘蛛和蜈蚣不同吗?”
“不同。蜘蛛属蛛形纲,蜈蚣属多足纲。”
“那么‘昆’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若槻正要回答,此时喉咙深处突然有东西顶上来。
“怎么了?”
阿惠一脸诧异地问道。
“没事……是什么意思呢?我忘了。”
阿惠没有再纠缠在这个问题上。
“那么,你是怎么喜欢上昆虫的呢?”
“可能是上小学时,读了法布尔的《昆虫记》吧。后来还反复读过数十次呢。那时候附近还有许多杂木林。我经常拿着捕虫网和标本采集箱出去采集昆,虫。”
“一个人去?”
“不……多数和大我两岁的……哥哥一道去。”
阿惠似乎想了想,又转脸向若槻提问:
“你其实是想做别的工作吧?”
她的声音有点儿紧张,好像害怕又破坏了若槻的兴致。他内心里害怕她再三问及哥哥的事,听她这样问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别的工作?例如呢?”
“例如继续研究昆虫。”
“那不足以谋生吧?”
“不过,你要是真喜欢,总会有办法。”
“像法布尔那样,带上饭盒,一早就到野外,整整一天在观察虫子中度过,我认为那是最大的奢侈了。可今天的日本,经济上还不是那么宽裕啊。”
“那是你理想中的生活吗?换了我,就觉得太闷。”
“普通人都会这样。尤其是你。心中没有虫子,所以会觉得无趣。大概自古以来,所谓‘虫鱼之学’,就是无聊学问的代名词吧。因为进入社会后,这些学问都无用武之地。”
“你为什么会选中保险公司?”
“要问为什么,噢,有我老妈的期待吧。另外,我们家是特别受过人寿保险的益处的。”
若槻长吁一口气。
“父亲因交通事故亡故时,加害者溜掉了,一元钱赔偿金也没有。所以,如果没有随大流加人人寿保险,简直就走投无路了。还有,因为老妈做了保险的外务员,才勉强供我读大学。没有特别技能的中年妇女,能够凭努力得到相应收入的工作,也不多见呀。”
阿惠双手托腮望着若槻。
“……噢噢。你对人寿保险还是抱有理想的。”
她趴在窄窄的床上,头部至腿脚的轮廓,形成了优美的曲线。若槻见一向整洁的她这副随意的样子,甚觉新鲜。
“也没有那么严重。只不过,既然是在保险公司工作,当初在理学系不选生物课,选数学课就好了。”
“数学用得上?”
“对呀。有种职位叫保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