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对这孩子咄咄逼人的语调以及磨刀的力气不禁感到疑惑。
武藏从木板门缝偷看隔壁的小寝室。里头的房间与厨房相连,约三坪大,铺着草席。
皎洁的月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月光下,那名小孩准备了水桶,手上握着一尺五六寸的大野刀,专心地磨着。
"你要砍什么?"
武藏的声音从门缝中传过来,那孩子循声回头,又一言不发地拼命磨刀。
终于那把刀已经被他磨得闪闪发光,他拭去刀上残留的水渍。
"大叔!"
小孩望着刀刃。
"大叔,用这把刀可不可以把人切成两半?"
"嗯,因每个人刀法而异吧!"
"说到刀法,我可有两下子喔!"
"你到底要砍谁啊?"
"我父亲。"
"什么?"
武藏吓一大跳,立刻推开木板门。
"小兄弟,你是开玩笑的吧!"
"谁开玩笑了?"
"砍你父亲?……如果你是认真的,那你就简直不是人。虽然你住在荒郊野地的屋子里,就像野鼠或小狼般自己长大,但是也该知道父母恩重……连禽兽都有反哺的本能,你却为了砍父亲而磨刀。"
"你说的没错,可是我如果不砍他,根本带他不动。"
"带去哪里?"
"山上的坟场。"
"什么?"
武藏顺着小孩的眼光看了一眼墙角。从刚才他就觉得墙角有点奇怪,可是他万万也想不到竟会是一具尸体。仔细一瞧,尸体枕着木枕,上面盖着脏污的农夫装,旁边还放着一碗饭和水。另外还有一个木盘装着刚才分给武藏吃的泥鳅。看来泥鳅一定是死者生前最喜欢吃的食物。父亲一死,那少年想到父亲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呢?——虽然已过中秋,却还拼命地在那小河里抓泥鳅。
自己却毫不知情地要求他。
"可不可以分我一点泥鳅?"
武藏对自己无心的话语感到非常羞耻。同时,他又看到小孩因为抱不动父亲的遗体到坟场,而想出将尸体切成两段以便搬去埋葬。这种坚毅精神,使武藏为之咋舌,他静静地望着少年的脸。
"你父亲什么时候死的?"
"今天早上。"
"坟场离此地很远吗?"
"就在半里外的山上。"
"可以请人送到寺庙吧!"
"我没钱啊!"
"我来帮你付吧!"
小孩却直摇头。
"父亲生前最讨厌接受别人的东西,更不喜欢寺庙。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钱。"
字字句句都流露出这少年的骨气。
仔细瞧他父亲的遗体,可猜测出他并非平凡的农夫,看来是颇有来历的后代。
武藏依小孩之意,只出力帮忙将尸体运到山上的坟场。
搬这个尸体非常简单,只要将他放在马背上运到山上就行。碰到险峻的山路时,才由武藏背着尸体前进。
虽然称之为坟场,不过是在一棵大栗树下摆着一块圆石头,别无它物。
埋好尸体之后,小孩拿着花合掌膜拜。
"我的祖父、祖母和母亲,全都埋于此处长眠。"
这是何种因缘啊!
武藏也一起祈求冥福。
"这墓碑还满新的,看来你的家族从你祖父那一代开始才落脚这一带吧!"
"听说是如此。"
"在那之前呢?"
"听说是最上家的武士。但是,在一次败战逃亡的时候,族谱全部被烧毁光了。"
"看你的家世显赫,至少应该在墓碑上刻上你祖父的姓名,可是却没有家纹和年号。"
"祖父死前交代不可以在墓碑上刻任何文字。虽然当时蒲生家以及伊达家都曾招揽祖父,但祖父不愿同时侍奉二主。后来祖父在临终前交代,如果在墓碑上刻上自己的名字会使以前的主人蒙羞,再加上已经成为农夫,根本无须再刻上家纹。"
"你知道祖父的姓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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