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下场。虽然事不关己,但武藏心底一阵凄然。
"伯母,你快去照顾他吧!我若是知道他是你丈夫,绝不会出手这么重的。"
"哎呀!要是地上有个洞,我真想钻进去呢!"
阿甲来到藤次身边,给他喝水并包扎伤口。然后告诉仍处在半昏迷状态的藤次有关武藏的事。
"啊?"
藤次从迷糊中惊醒过来,望着武藏。
"如此说来,他就是那位宫本武藏喽?啊!我真没面子。"
藤次抱着头表示歉意,久久无法抬起头来。
武道中落,躲在山林为贼。从大处看来也是一种求生之道,就像是飘浮于人生大海中的泡沫一般。然而,一想到竟须藉此种方式来求生存,甚至落到这般田地,真让人觉得既可悲又可怜。
武藏忘记憎恨。这对夫妻则连忙清扫尘土,拭净炉灶,重新点燃炉火,就像欢迎贵客到临一般。
"没什么可招待你的。"
武藏看到他们正要温酒,说道:
"我已经在山上的驿站吃饱了,你们就别忙了吧!"
"可是,在这山上好久没彻夜闲聊了,你就尝尝我做的酒菜吧!"
说完,阿甲在炉子架上锅子,并拿出酒壶。
"这令人想起在伊吹山上的日子。"
屋外山风呼呼作响。虽是门窗紧闭,强风仍自门缝钻进来,吹得炉中火焰张牙舞爪,火舌直往上窜。
"让我们听听分别后你的遭遇吧!……还有朱实不知如何了?可有听过她的消息?"
"听说她从睿山往大津的途中,在山上的茶馆盘桓数日。后来抢走同行的又八的财物逃跑了……"
"这么说来,这孩子也真可怜。"
看来朱实的遭遇比自己还要坎坷。
不只阿甲感到惭愧,祇园藤次也觉得好不羞愧。他希望武藏能将今晚所发生的事抛之脑后。他日重建江山之后,必定以昔时祇园藤次的身份向武藏致歉,今夜之事就请付诸东流吧!
虽然武藏认为沦落为山贼的藤次,即使恢复昔日的祇园藤次,也不会有何大改变。但是,既然对方如此恳求,同是天涯漂泊人,此事就算了吧!
"伯母,你也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了。"
武藏略带酒意地提出忠告,阿甲听了便说:
"什么啊?你以为我喜欢做这种事吗?本来我们看见京都没落,想要到新兴的江户去讨生活。到了半路,这个人竟然在诹访赌博,把身上的盘缠全输光了。走投无路之下才会想到重操旧业,在这儿采草药去城里卖……今夜我们已经受到了惩罚,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了。"
阿甲一喝醉酒,就会流露出昔日婀娜多姿的媚态来。她不知几岁了,年龄似乎没影响她的姿色。她宛如一只驯养的猫会在主人膝盖上撒娇,但如果放到野外山里,暗夜会露出炯炯眼神,觊觎行人甚至生病的路人的血腥味。即使是野外出殡的棺材,她也会扑上去剥得精光。
阿甲就是这种人。
"哎呀!老公。"
阿甲回头望着藤次。
"听武藏刚才的话,好像朱实也到江户了。我们也该回到人群,起码过着像人样的生活。而且,若能找到朱实这丫头,说不定可以帮我们出一些做生意的点子……"
"嗯、嗯!"
藤次抱着膝盖敷衍地回话。
这男子和这女人同栖之后,可能也会像被这女人抛弃的本位田又八一样,抱着后悔的心情吧!
武藏望着藤次的脸,觉得他实在很倒霉。同时武藏也很同情又八的遭遇。他又想起自己也曾经被这女人诱惑,差点陷入魔窟里,想到这,他不由得全身一阵颤栗。
"那是雨声吗?"
武藏抬头望向黑色的屋顶。
阿甲抛着醉眼对武藏说:
"不是,因为山风太大,树叶和树枝会被吹断。山里一到了晚上,没有一天不落点什么东西下来。即使明月皎洁,满天星空,也会有落叶或土石崩落下来。有时起大雾,有时瀑布还会喷溅过来呢!"
"喂!"
藤次抬起头来。
"夜已深沉,武藏先生可能也累了,你快去帮他铺床让他休息吧!"
"那就这么办吧!武藏,这边很暗,请小心跟在我后面。"
"那么我就打扰一宿了。"
武藏起身随阿甲走在昏暗的屋檐下。
武藏下榻的小木屋是架在山谷之间的横木上。夜晚因为天色暗看不清路况,也许地板下面便是千仞万丈的悬崖。
山雾渐渐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