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ot;你刚才说什么……权之助,你刚才说什么了?"
老母抓住儿子的衣领,尖声责问。
儿子竟然说要舍弃几年来学习武道的志向,决定明天开始终生务农,以孝养老母。儿子的这番话,不但不中听,而且更加激怒了老母。
"你说什么?一生要当农夫?"
她抓住儿子的衣领将他拉到膝前,就像在责备三岁的孩童一般。她咬牙切齿不停地责骂权之助。
"我本来还期待你能出人头地,重振家声,不料你竟这么没出息。我长年抱持的期望,看来要与这草屋一起老朽,寿终正寝了。早知如此,我就不必为了让你念书,鼓励你学武而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
老母手抓儿子的衣领说到这里,声音开始哽咽。
"你大意而失荆州,为何不洗雪耻辱?幸好那个浪人还住在家里,等他醒来,向他要求再比武一次,以讨回你的信心。"
权之助抬起头来,面有难色。
"阿母,要是我有能力的话,又何必在此对您吐露我的心声呢?"
"这不像平常的你,你为何变得如此颓废呢?"
"昨晚我也一直想趁半夜与那浪人同行之时,给予一击,但是我怎么也找不到机会下手。"
"那是因为你太懦弱了。"
"不,不是如此。我的身体流着木曾武士的血液,我曾经在御岳的山神前祈愿二十一天。在冥想当中体悟棒子功的精髓,怎能输给一个默默无闻的浪人呢?我自己也想了好几次,但是只要一看到那浪人,我就无法出手,因为在出手之前,就已丧失斗志。"
"你曾经手持棍棒在御岳山神前发誓,一定要习得一流棒子功。"
"但是反省过去都是独自闭门造车。我是如此不成熟,又如何能创出一流的武功呢?而为了达到这个目的连累家里,让阿母贫穷挨饿,倒不如放弃习武。今天我已下定决心,专心耕种才是为人子的义务。"
"以前你与人交手,从未曾败过。昨天虽被打败,我认为那是因为你过于高傲自大,山神要惩罚你,所以即使你放弃习武、专心奉养我,在我心里,也无心享受丰衣足食。"
漫长的庭训之后,老母意犹未尽,不断怂动儿子,等睡在后面的客人醒来之后,要求再比武一次。要是再落败了,才能心甘情愿务实耕农,放弃习武的志向。
一直躲在门后偷听的武藏,内心暗忖:
这下子麻烦了……
武藏困惑不已,悄悄回到床上。
这该怎么办呢?
自己若是露脸,那母子准又会提出比武要求。
果真比武的话,自己稳操胜券。
武藏如此确信。
但是,那位权之助万一又输了,恐怕往昔他所抱持的自信心将为之瓦解而断送他一生的志向。
还有,他的母亲虽然生活贫困,却不忘对其子谆谆教诲,望子成龙,是她一生惟一的愿望。如果儿子又被打败了,她将是何等伤心呢!
"对!避开这场比武。我偷偷地从后门溜走吧!"
武藏轻轻打开后门,溜出屋外。
这时,泛白的朝阳已穿透树梢。武藏回头看见仓库门外的角落,拴着那头昨日与阿通分散而被捡来的母牛,它正悠然自得地沐浴在晨曦里,轻松自在地吃草。
祝你们平安幸福!
武藏满心祝福,即使是对那头牛亦是如此。他走出防风林的围墙,沿着山脚下的田埂大步快走。
虽然山岳的阴影,使他半个人笼罩在寒意中。但是今晨山岳展现全貌,令人为之亮眼。武藏脚步轻快地迎着山风向前走,昨夜的疲劳和焦虑霎时间一扫而空。
仰望苍穹,白云悠悠。
悠悠白云一望无际,千变万化怡然自如,逍遥自在与蓝天嬉戏。
不必焦急,不必担心。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乃命中注定,不可避免。城太郎和阿通虽然柔弱无能,但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有善心人士保护他们的。也许应该说冥冥之中自有神明庇佑他们吧!
昨日武藏心头的迷惘,不,应该说从马笼的女瀑男瀑之后,一直彷徨踌躇的武藏——很奇妙的,今早突然心平如镜。他已能看清自己该走的道路,不但能豁达于阿通和城太郎的芝麻小事,甚至能洞悉未来,知道这一生所要走的生涯之道。
过了午后。
他出现在奈良井的闹区。此处商店林立,有卖熊胆的商店,屋檐下栅栏里养着活生生的熊。也有店里挂着兽皮的百兽屋,还有木曾名梳店等等。
武藏走到其中一家叫做"大熊"的熊胆屋前。
"请问一下。"
武藏往内探头。
熊胆屋的老板正在里面舀锅里的开水喝。
"客官,有何贵干?"
"请问奈良井大藏先生的店在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