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卷 一卷全

是的。”

  “该赔罪的是我,我丝毫不知道令堂为何如此惊吓。令堂一看到我,就丢下竹篓逃跑……令堂年纪老迈,辛苦采摘的各种野菜掉了一地。我想,在这荒野摘这些野菜,需花费不少心力,所以将野菜捡起,送到此地,就是这样,还请您多包涵。”

  “啊!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呀!”

  光悦听到这里,已大致了解,边微笑边向母亲说道:

  “母亲!您听到了吧?是您误会人家了。”

  他的母亲这才放下心,从家仆身后稍稍探出头来说道:

  “光悦呀!这么说来,这位先生是不会加害我们喽,是吗?”

  “他不但不会加害我们,而且他看到您把青菜丢在地上,感念您在荒野采摘青菜的辛苦,特地将竹篓送到这里。他是一位心地善良的年轻武士啦!”

  老婆婆感到过意不去,走到武藏面前,深深地行礼赔不是,脸颊几乎要碰到手腕上的念珠了。

  “非常抱歉!”

  解开心中的疑惑之后,老婆婆脸上堆满笑容,向光悦说道:

  “回想刚才的事,实在非常抱歉。但是,老实说我一看到这位武士的时候,总觉得他充满了血腥味,令人毛骨悚然。现在仔细一看,他并非这种人啊!”

  听了这位老母亲的一席无心之言,武藏内心受到一阵冲击。他这才回过意识,觉得似乎被人看穿了。

  ———一个充满血腥味的人。

  光悦的母亲毫不掩饰地直言。

  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味道。但武藏被这么一说,好像也闻到自己身上那股妖气和血腥味。那老母亲的感觉如此准确,使得武藏感到未曾有过的羞耻。

  “这位侠士!”

  光悦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看到武藏这个年轻人有一双炯炯有神、闪亮无比的眼睛,他的头发不抹油却杀气四溢———全身就像火药桶,一触即发。对这位年轻人,光悦感到一分莫名的喜爱。

  “如果您不急着走,请休息一会儿吧!这里非常寂静,即使不和人交谈,也会觉得神清气爽,一颗心就像要被蓝天融化一般。”

  老母亲也说道:

  “待我再摘点野菜来煮咸粥,就可招待您了。如果不嫌弃,请喝杯茶吧!”

  武藏和这对母子交谈时,植在体内的杀气荆棘,已被连根拔起,整个人变得心平气和,重新感受到家人的温暖。于是他脱下草鞋,坐到毛毯上。

  双方越谈越投机,他对这母子渐渐有所了解。老母亲叫做妙秀,在京城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贤妻良母,而儿子光悦,是本阿弥街的艺林中,名闻遐迩的大师。此刻,终可确定他就是传说中的本阿弥光悦。

  一提到刀,大家就会联想到家喻户晓的本阿弥家。虽然这么说,但是武藏仍然无法将眼前的光悦和妙秀这对母子,与自己印象中赫赫有名的本阿弥家做联想。即使这对母子具有显赫家世,但也许是因为在荒野中邂逅,所以让人觉得他们和普通人毫无两样。况且,他们和蔼可亲的态度,令人一时无法忘怀。

  宫本武藏风之卷(9)

  妙秀边等着水沸腾,边问儿子:

  “这孩子几岁?”

  光悦瞧一眼武藏之后,回答道:

  “大概二十五六岁吧!”

  武藏摇摇头说道:

  “不是!是二十二岁。”

  妙秀露出讶异的眼光说道:

  “还这么年轻啊!正好二十二岁,那可以当我的孙子喽!”

  接着,妙秀又问家乡在哪里、双亲是否健在、和谁习剑等,问个不停。

  武藏被老母亲当成孙子,唤起了童心。言语间不自觉流露出孩童的天真气息。

  武藏直至今日一直走在严格的锻炼之路,欲将自己锻炼成铜墙铁壁,而不曾让生命好好地喘息。此刻,和妙秀交谈之时,他那久经风吹日晒、麻木不仁的肉体,突然渴望开怀畅谈、躺在地上撒娇的心情。

  然而武藏却无法做到。

  妙秀、光悦以及这块毛毯上所有的东西,甚至一只茶杯,均和蓝天协调,与大自然合而为一,犹如原野中的小鸟,闲静、愉悦地享受着大自然。只有武藏自己始终感到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只有在交谈的时候,武藏才感到与毛毯上的人水乳交融,这事令他感到安慰不已。

  但是,不久,妙秀开始望着茶壶沉默不语,而光悦也拿起画笔,背对着他画画。这一来,武藏无法和他们交谈,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他只感到无聊、孤独和寂寞。

  武藏心想:

  这有什么乐趣?这对母子在初春之际,来到这荒野,不觉得冷吗?

  武藏觉得这对母子的生活,真是不可思议。

  如果单纯为了采野叶,应该等天气较暖和、来往行人较多的时候才对。那时,草也长出来、花也开了;如果是为了吃茶享乐,根本没必要千里迢迢将炉子、茶壶等器具带到此地,用起来也不方便。更何况本阿弥家是望族,住处必定有好茶室。

  是为了画画吗?

  武藏又这么猜想着,眼睛望着光悦宽广的背。

  稍微侧身,看到光悦在纸上画着和先前一样的图,而且只画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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