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之卷 一卷全

熟练的举止,甚至手指移动的细微动作,充满了女姓优雅柔美的神韵。

  粗鲁的武藏,学着光悦正襟危坐,双脚难过极了。他的膝前摆了一个木制点心盘,虽然放着不值钱的小馒头,但却用在这荒野中采摘不到的绿叶铺着呢!

  就像剑有剑法,茶亦有茶道。

  现在武藏直盯着妙秀泡茶的举止,心里由衷赞叹:真是好本领!简直无懈可击!

  他仍旧以剑道来解释。

  一位武林高手,手持刀剑凛然而立,其态度之庄严,令人觉得他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现在武藏从这泡茶的七十岁老母亲身上也看到了如此庄严的姿态。

  他看得出神,并在心里想着:

  难道,是技艺的神髓,无论任何事,只要精通了,道理都是相同的。

  但是———

  武藏望着摆在膝前小绸巾上的茶碗,他不知道该如何端茶?如何喝茶?因为他从未正式喝过茶。

  那茶碗好像是小孩捏的朴拙之作。然而碗内深绿色的泡沫,却比天空的颜色更深沉、更宁静。

  “……”

  光悦已吃过甜点。接着,就像寒夜中,握着温暖的物品一般,光悦两手端起茶碗,两三口就喝光了。

  “光悦阁下!”

  武藏终于开口说道:

  “我是学武的人,对茶道一无所知,完全不懂喝茶的规矩。”

  此时,妙秀像是在责备孙子般,温柔的眼光瞪了武藏一眼:

  “你这说什么话……”

  “对茶道无论知道也好,不知道也罢,喝茶并不需要高智慧、高知识。你是武士,就以武士的方式喝吧!”

  “这样子啊!”

  “茶道并非就是礼仪,礼仪是要聚精会神的。你所熟知的剑道,不也是如此吗?”

  “正是如此。”

  “聚精会神时,如果肩膀僵硬,会损坏煞费苦心所泡的茶味。而剑道也是一样,如果身体僵硬,会令心与剑无法合而为一,你说对不对?”

  “没错!”

  “哈!哈!我对剑法完全不懂呢!”

  武藏原想倾听妙秀接下来要说什么,岂料妙秀接下来只是哈哈几声就将话题结束,武藏不自觉低下头来。

  武藏膝盖坐麻了,便改变跪姿,换成盘腿而坐。接着端起茶碗,也不管它烫不烫,就像喝汤般一口气喝完。咽下之后,他心里喊着:

  “好苦啊!”

  只有这件事,他无法佯装说很好喝。

  “再来一杯吧?”

  “不!已经够了。”

  究竟有什么好喝的嘛!为何人们如此看重,而且还定出一套泡茶规矩呢?

  武藏无法理解。这个问题和先前对这对母子所持的疑问,是不容忽视的。如果茶道只是自己粗浅地感受到的东西,那它就不会历经东山时代长远的文化而如此发扬光大。而且也不会如此受到秀吉和家康等大人物全力的支持而历久弥新。

  柳生石舟斋也在晚年隐遁于此道。印象里泽庵和尚也经常提起茶道。

  武藏再次望着小绸巾上的茶碗。

  武藏想着石舟斋,再看看眼前的茶碗,突然想起石舟斋送他一枝芍药的事情。

  不是想起那枝芍药花,而是想到那花枝的切口,以及手拿芍药枝时强烈的颤栗。

  宫本武藏风之卷(11)

  “啊呀!”

  武藏几乎要叫了出来,一只茶碗,却令他内心受到如此强烈的震撼。

  他将茶碗放在膝上,仔细端详着。

  武藏与刚才判若两人,他的眼神充满热情,仔细地端详茶碗上的刻纹。

  “石舟斋切芍药枝的切口,与这茶碗陶器上的刻纹,两者的锋利度是一样的……嗯!两者的手艺都技术非凡。”

  武藏肋骨膨胀,感觉呼吸困难———他无法说明原因。只能说茶碗上潜藏着名师的力量。这种无法言喻的感觉,直沁心肺。而武藏比别人更有这种感受力。他心里暗暗问道:

  到底是谁做的呢?

  他拿着茶碗,爱不释手。

  武藏禁不住问道:

  “光悦阁下!就如刚刚我说过的,我对陶器一窍不通。只想请教您,这只茶碗是出自哪位名师之手呢?”

  “为什么问这个呢?”

  光悦说话的语气,如同他的脸一般,非常柔和。虽然他的嘴唇浑厚,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女性特有的娇柔。下垂的眼角像鱼一样细长,看起来颇具威严。偶尔,带点嘲笑人的皱纹。

  “您问我为什么问,实在令我无法作答,我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光悦不怀好意又问道:

  “是哪个地方,或是什么东西,引发您想到这个问题?”

  武藏想了一会儿后,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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