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燥热难耐。
他回想自懂事以来,从未因病卧床超过三天以上。小时候,头顶上,刚好位于月代的地方长了一颗疔子,到现在还留有黑色疤痕,从此他决定不剃月代发型。除此之外,他不记得自己生过什么病。
生病对人而言也是强敌,要用什么剑来克服病魔呢?
这表示他的敌人并非只限于身体之外。武藏躺了四天,内心隐约体会出这一点。
再过几天就过年了。
他翻开日历,想起与吉冈武馆的约定。
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想到这里,武藏心跳加快,肋骨扩张宛如一副盔甲,那肿得像木柴的脚用力踢开棉被。
要是我克服不了这个敌人,要如何去战胜吉冈一门呢?
他决定除此病魔,勉强盘腿而坐———真痛!脚伤的疼痛让他几乎窒息。
武藏面对窗户,闭目养神,本为忍耐疼痛而涨红的脸,慢慢地恢复平静,他顽强的信念打败了病魔,头脑也逐渐清醒了。
武藏睁开眼睛,从窗户看到外宫和内宫的一片神木。神木前有一座前山,东边可眺望朝熊山,两座山中间有一座耸立像把剑的高峰,睥睨群山。
“那是鹫岭吧!?”
武藏望着那座山。当他躺在床上养伤时,每天触目可及就是鹫岭。不知为何他一看到这座山内心就会充满斗志,激起他征服的欲望。现在他的脚肿得宛如大水桶,躺在床上时,他深觉这座山不卑不亢,傲然耸立。
鹫岭的山头鹤立鸡群般直入云霄,见到这座山头使武藏忆起柳生石舟斋,石舟斋给人的印象不和跟这座山一样吗?不,应该说他现在才发觉石舟斋就像鹫岭高踞云霄,正嘲笑自己丧失斗志呢!
“……”
凝视山的时候忘了脚痛,当他回过神来,脚已痛得仿佛放在打铁铺的火炉上。
“哎哟,痛死了。”
武藏痛急了就猛踢脚,望着那肿大的脚好像已经不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了。
“喂、喂!”
武藏忍痛呼叫客栈的女侍。
无人响应,武藏握紧拳头敲打着榻榻米大叫:
“喂,来人啊……我要马上离开这儿。帮我结账,另外还要帮我准备便当、饭团,以及三双牢固的草鞋,拜托了!”
12
《保元物语》中的伊势武者平忠清就是出生于这个古城,然而现在路边茶馆的女人却成为庆长古城的代表。
这些茶馆大多在简陋的竹架上覆盖草席遮阳,四周围着褪色的帐幕,浓妆艳抹的女人多如街道上的松树,在路边招揽客人。
“客官,进来歇歇脚吧!”
“客官,进来喝口茶吧!”
“那边的年轻人,进来坐一下再走吧!”
“客官进来休息吧!”
她们不分昼夜地招揽客人。
这里是通往内宫必经之路,即使你不愿意,仍会被这群聒噪的女人看到,稍不留神就会被拉住袖子使你前进不得。武藏从山田出发,皱着眉咬紧牙根拖着疼痛的脚,一跛一跛地通过这里。
宫本武藏火之卷(39)
“喂,修行武士先生。”
“您的脚怎么了?”
“我们替您疗伤吧!”
“我来替您按摩吧!”
那些女人不让武藏通过,抓着他的袖子和斗笠,还有女人握住他的手腕说:
“男子汉大丈夫怎会如此害羞呢?”
武藏涨红着脸,哑口无言,面对这些女人如临大敌般,他却不知所措,只能一味地说:“对不起!”武藏的忠厚老实,在女人眼中宛如一只可爱的小豹子,更加想捉弄他,最后武藏狼狈地落荒而逃,连斗笠也不要了。
身后女人们的笑声穿过街树回荡在空中,女人白皙的玉手扰乱武藏的心神,使他热血沸腾,久久无法平息。
武藏并非对女人毫无感觉,在他漫长的旅程中也经常碰到同样的情况。有时夜里无法入眠,想到女人的脂粉味,便令他欲火焚身,这与拿剑应敌迥然不同,再怎么努力也睡不着,辗转反侧,不时想起阿通以宣泄自己的情欲。
幸好他现在有一只脚受伤,才能逃过一劫。他勉强支撑了一段路,脚的伤处有如踩在炭上炙热难耐,每走一步,剧烈的疼痛就从脚底直窜头顶。
武藏决定离开客栈之前,脚已经开始疼痛。现在他用大包巾包着伤处,每一抬脚,就须使上全身的力气。因此,那些女人诱人的红唇及蜂蜜般粘人的玉手和迷人的发香,很快便被抛诸脑后,使他能够一直保持清醒。
“倒霉!真倒霉!”
武藏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火炭上,额头直冒汗水,全身的骨头都快散了。
但是当武藏走过五十铃川,一踏入内宫,整个人豁然开朗起来。此处草木茂盛,可以感觉神明的存在———虽然说不出是否真有神明———但是这儿鸟语花香,犹如仙境。
“哎哟……”
武藏终于忍不住,他倒在风宫前一棵大杉树下,抱着脚痛苦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