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能理解那充满泥土味的、在乡下答应要等自己的那分清纯,他现在真想合掌向她道歉,真想见到她。
然而他跟阿通早已断了缘分,他没脸去见她。
“这也要怪那娼妇。”
现在才看清楚,已经太迟了。以前他老老实实地把阿通在故乡等他的事说出来的时候,阿甲脸上便露出婀娜的笑容,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其实自己的心里嫉妒不已。终于找了个借口,把这些事拿来吵,并逼他写下跟阿通断绝关系的书信。而且阿甲自己也写了一封露骨的信,一并寄给在故乡的阿通。
“啊,她会怎么想呢?阿通呀,阿通!”
又八疯狂地自言自语。
“现在她在做什么呢?”
他悔恨的眼里,似乎已经看到了阿通,看到了阿通充满怨恨的眼神。
故乡宫本村,应该快要春天了!那令人怀念的山河。
又八想在这里呼唤。那儿的母亲,那儿的亲戚,大家都充满温情,连泥土都暖和的。
“我已无法再踏上那块土地了———这也都要怪那女人。”
又八把阿甲的衣箱打扁,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撕破,然后踢到地上。
———打从刚才就有人在敲门,他一直没听到。
宫本武藏水之卷(8)
“对不起。我是四条吉冈家跑腿的,小师父和藤次先生有没有来这里?”
“不知道!”
“不,应该来了才对。我知道到他们私游的地方来找人,是太莽撞了。但是,现在武馆出了一件大事,事关吉冈家的名声———”
“啰嗦!”
“不,您帮我转达也可以……有个来自但马的、叫宫本武藏的武术修行者来到武馆,门徒中无一人可应付。那人很顽固,一定要等小师父回来,待在那儿不肯走。所以请您转告他,请他尽快回去。”
“什么?宫本?”
3
今天对吉冈家来说,是个凶险的日子。
自从四条武馆在西洞院西边的路口创立以来,今日可说是受到了最大的侮辱,使得兵法名门名声扫地。这的确应该铭记在心———有心的门徒,都一脸沉痛。平常到了黄昏,武馆门徒都纷纷回家,但是现在,有的聚集在休息室地板上,无言以对;有的像乌鸦一样聚在一室,没有一个人回家去。
要是听到门前有轿子声,就会有人说:
“回来了吧?”
“是小师父吧?”
大家立刻打破沉默,站起来看个究竟。
一直靠在武馆入口柱子上的人,却重重地摇摇头,说道:
“不是。”
听到这个回答,门徒们又重新掉入忧郁的泥淖里。有的人咂舌,有的人大声叹息,旁边的人也听得一清二楚,在昏暗中,个个闪着懊丧的目光。
“到底怎么样了?”
“真不巧,今天小师父不在!”
“没人知道小师父的行踪吗?”
“不,已经派人分道去找了,也许已经找到,正在回家途中。”
“嘘!”
———有个医生从里面房间出来,几个门徒默默地送他走出玄关。医生一走,那些人又沉默地退回室内。
“你们忘了点灯吗?来人呀!谁去把灯点上?”
有人生气地怒吼着。这是对自己受了侮辱,却无能反击所发的怒吼。
武馆正面有一个“八幡大菩萨”的神龛,有人立刻点上灯火。然而,连那灯火也失去了灿烂的光芒,看起来就像忌斗之火,笼罩着不吉利的气氛。
———想一想,这数十年,吉冈一门未免太过于风调雨顺!在一些老门徒那里,也有人这么反省。
先师———这四条武馆的开山始祖———吉冈拳法,跟其长子清十郎及其次子传七郎的确是天壤之别。本来这种拳法只是染房的一个工匠,从涂抹定型糊的方法中所发明的大刀刀法,接着习得了高明的鞍马僧长刀法,还研究了八流剑法。最后,终于创立了吉冈流小太刀刀法,并获得了当时室町将军足利家的任用,晋升为兵法所的一员。
先师好伟大呀!
今日的门徒,不时这么追悼已故的拳法老师及其德望。第二代的清十郎及其弟传七郎,不但习得不亚于其父的家传武术,也同时继承了吉冈拳法所留下来的庞大家产和名声。
“这就是祸源。”
有人这么说。
现在的弟子,不是追随清十郎的德望,而是追随吉冈拳法的德望和吉冈流的名声。因为只要是在吉冈家完成修业的人,就可以在社会上通行无阻,所以门徒才会日益增多。
足利将军家灭亡之后,清十郎这一代虽然已经没有俸禄了,但是,吉冈拳法门不喜玩乐,因此积了很多财产。再加上宏伟的宅邸,以及众多的弟子,在日本的京都也算称霸最久的。姑且不论其本质如何,光凭外观,就足以风靡崇尚剑道的日本了。
———然而,在墙内的人仍沉溺于自夸、自傲,就在享乐无度的几年当中,时代已经在白色的巨大墙垣外物换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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