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您太谦虚了。”
“我不是谦虚,老实说,这只是一种感觉而已。”
“什么样的感觉?”
柳生家的四名高徒追根究底,看来是要探测武藏这个人的虚实。当初见面的第一眼,四高徒对武藏如此年轻感到意外;接下来注意到他魁梧的身材;对他的眼神举止保持高度机敏,也感到由衷的佩服。
但是,武藏一喝了酒,拿杯举箸的姿态就开始粗野起来了。
宫本武藏水之卷(51)
啊哈!到底是个粗人。
不由得把他当作尚未学成的小学徒,开始有些轻视他了。
武藏只喝了三四杯,已经满脸通红,就像烧热的铜一样。他感觉有些困窘,频频用手压住脸颊。
他的样子就像个少女,引得四高徒忍不住发笑。
“能不能谈一下您所谓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新阴堂是上泉伊势守老师住在此城时,特别为他盖的别室,所以跟剑法的渊源十分深厚。在这里恭听武藏阁下的解说,是最适合不过的。”
“该怎么说呢?”
武藏只好这么回答:
“感觉就是感觉,只能意会,不能言传。要是勉强要我表达,只有拿刀跟我比划比划了!”
武藏一心只想抓住接近石舟斋的机会,跟他比武,想让一代兵法宗师臣服于自己的剑下。
想在自己的头冠上,加上一颗耀眼的胜利之星。
———武藏来过,武藏又走了。
他想在这土地上,留下自己的足迹。
炽热的血气,因为这份野心而在武藏浑身上下燃烧着,但他依然不动声色。夜晚寂静无声,客人亦保持沉默。短檠上的火光,像乌贼一样,不时吐出一阵黑烟。晚风徐徐,不知从何处传来了稀稀落落的蛙鸣声。
庄田和出渊相视而笑。武藏刚才讲的———
要是勉强要我表达,只有拿刀跟我比划比划了!
他的语气虽然平稳,但很明显向他们挑战。出渊和庄田在四高徒当中年纪较长,很快就察觉到武藏的霸气。
小子!你说什么大话?
他们对武藏的幼稚,只能如此在心里抱以苦笑。
他们天南地北聊个不停。谈剑、谈禅、谈各国的传说,尤其是谈到关原之役时,出渊、庄田、村田与三等人,都曾随主人出征,当时武藏和他们分属敌对的东、西军,所以特别有话聊。不但主人这边觉得有趣而喋喋不休,武藏也是兴致勃勃。
时间在闲聊中飞逝———
错过今夜,再也没有机会接近石舟斋了!
武藏正陷于这般苦思,对方开口道:
“客人,吃点麦饭吧!”
撤下酒杯,换上了麦饭和汤。
武藏边吃边想:如何才能见到他?
他心中只有这个念头。最后思忖:想来,寻常的方法一定无法接近他。就这么办!
他只好选择一个连自己也觉得是下下策的办法,就是激怒对方,把对方引出来。但是,自己处在冷静状态下,很难激怒别人的,因此武藏开始故意大放厥词,态度无礼。可是庄田喜左卫门和出渊总是一笑置之,毫不以为意。可见这四高徒不是一般心浮气躁的浅薄之辈。
倒是武藏有点焦急,入宝山空手而回,会令他遗憾终生的。他感到自己的底细就要被对方看穿了。
“来吧!轻松一下!”
饭后茶时,四高徒各自以最舒适的姿势坐在圆垫上,有的抱膝,有的盘腿。
只有武藏依然靠着柱子,最后默不作声,怏怏不乐。他不一定会赢,也许会被杀死,即使如此,没跟石舟斋交手就离开此城,他将遗憾终生。
“咦?”
突然,村田与三走到屋檐下,对着黑暗嘟囔着:
“太郎吠个不停,而且叫声很不寻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原来那只黑犬的名字叫太郎。的确,从二城传来的叫声十分凄厉,好像在呼唤四周山林中的鬼魅,连狗听了都会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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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吠声久久不停,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
“不知发生什么事了?武藏阁下!真抱歉!我去看看。您稍坐。”
出渊孙兵卫一走,村田与三和木村助九郎也紧接着说:
“抱歉,请在此稍候!”
他们一一对武藏道歉,随着出渊到外面去了。
远处黑暗中,狗吠声越来越急,好像要向主人通告什么。
三人离去之后,狗吠声更加凄厉。摇曳的烛火使房中弥漫着些许阴森之气。
城内的警犬发出这种异样的叫声,表示城里一定有异常情况发生。虽说现今各国已渐渐能够和平相处,但绝未放松对邻国的警戒。因为谁也不知道何时又会有枭雄崛起,一逞野心。别国的奸细更是锁定那些误以为可以高枕无忧的城池,随时伺机潜入。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