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刀棱垂直滴了下来,武藏再度跨步出去,神态安宁,踩着野花,往烟的方向走去。
暖和的春风,像女人柔细的双手,抚着武藏的鬓毛,但他觉得自己怒发冲冠。
一步一步地,他的肌肉绷紧,硬如钢铁。
站在山丘上向下望去———
平缓的原野上,有一片宽阔的沼泽。烟就是从这片沼泽里升上来的。
“他来了!”
大声喊叫的,不是围着火堆的一大群人,而是和武藏保持距离,往火堆方向跑去的两个人。
现在,已经可以看清那两人就是被武藏一刀击杀、此刻躺在武藏脚边的团八的朋友———野洲川安兵卫还有大友伴立。
众人听到他们的呼喊,立刻问道:
“啊!来了?”
围着火堆的人,同时从地上跳了起来。还有离火堆不远的地方,聚集在向阳处的人,也都站了起来。
总共有三十余人。
其中有半数僧侣,半数浪人。武藏的身影出现在山丘对面,从这片平野沼泽通往般若坡的道路上。
唔———
虽然没出声,一股杀气已凝聚在那群人上空。
再加上他们看到武藏手上的剑,已经沾满血迹,显然在双方尚未照面前战火已点燃。而且这不是由埋伏的众人所引发,而是由大家认定会出现的武藏先对他们宣战。
野洲、大友两人叫着:
“山添,山添他……”
他俩似乎正夸张地转告众人,他们的同伴已经遇难的消息。
浪人们咬牙切齿,宝藏院的僧侣也大骂:
“可恶!”
大家摆开阵容,瞪着武藏。
宝藏院的十来个人,手持单镰枪、菱形枪,黑色袖子绑在背后。
“我们今天铆上了。”
寺院的名誉,还有高足阿岩的受辱,这些旧账都要在此时洗刷的想法,让他们简直与武藏不共戴天。就像地狱里的鬼卒般,一字排开。
浪人则自行聚在一起,打算一方面包围武藏,防止他逃走,一方面看热闹。其中还有人在心底冷笑。
可是,根本不必如此,他们只要站在原地,围成自然的鹤翼形状就行了。因为武藏一点也没有逃走的迹象,反倒神态自若,稳如泰山。
武藏继续走着。
一步一步好像踩在粘土地上,步伐扎实。经过柔软的嫩绿草原,一点一点地———虽然如此,但他带着老鹰般随时可以窜起攻击的姿态,对着眼前的一群人———应该说面对死神———慢慢靠近。
———来了!
没人开口说话。
但是,只手拿剑的武藏,却恐怖得犹如一片蕴含丰沛雨水的乌云,即将降在敌人的心脏地带。
“……”
这是风雨前的宁静,双方心中都想到了死亡。武藏脸色苍白,好像死神借着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地窥伺眼前众人。
———谁先送死?
以众击寡,不管浪人或是宝藏院的人,在人数上是占优势的。也因此,没有人的脸色像武藏那么苍白。
反正总会赢的。
这让他们太过乐观,只知道互相警戒武藏那死神般的眼神。
突然———
一名站在宝藏院行列最旁边的僧侣,一声令下,十几名黑衣人影,长枪攻姿一致,喝———地大叫一声,阵式不变,跑向武藏右侧。
“武藏!”
那位僧侣开口叫他。
“听说你学了一些雕虫小技,趁胤舜不在打倒门下的阿岩,而且到处散播宝藏院的坏话,还在各十字路口张贴打油诗,嘲笑我们。有无此事?”
“没有!”
武藏的回答简明扼要。
“你们当和尚的不只用眼看,用耳朵听,还要多用点脑筋!”
“你说什么?”
武藏的话简直如火上加油。
除了胤舜之外,其他的僧侣异口同声道:
“不必多言!”
排在武藏左边,和宝藏院僧人形成夹击之势的浪人也大叫着:
“没错!”
“废话少说!”
骂声吵杂,浪人们挥动着自己的大刀,想煽动宝藏院的人动手。
这些浪人动口不动手,武藏知道他们只是乌合之众。
“好!不说废话———谁先上?”
武藏眼光一落到他们身上,这些浪人便不自觉地往后退缩,其中有两三个人大吼一声:
“我们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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