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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可能到处假冒自己的名字,说宝藏院的坏话。在十字路口张贴打油诗,想来也是他们的杰作。
“走吧!”
武藏站起来,把旅行包袱的带子绑在胸前,手拿斗笠,向馒头店的老板娘,还有观世家的未亡人致谢之后,踏出了门外。
“您说什么都要走吗?”
观世家的遗孀,红着眼眶,一直送到门外。
“要是我等到天黑,会给你们惹祸的。谢谢你们这几天来的照顾。”
“我们不要紧。”
“不了!我们还是走吧———城太郎!你不道个谢吗?”
“阿姨!”
城太郎叫了一声,跟着低头致意。他也突然变得心情沉重起来,并不是舍不得离开,而是他尚未完全了解武藏,从在京都的时候开始,大家就说武藏武艺平庸,现在又听到闻名天下的宝藏院院众带着刀枪,正等着自己的师父。即使小孩都会感到一丝不安———他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10
“城太郎!”
武藏停下脚步,回头叫他。
“是。”
城太郎扬起眉毛。
奈良的城镇已被抛在背后,离东大寺也很远了。走在两旁街树林立的月濑街,透过树梢望去,般若坡所在的平缓丘陵,以及三笠山若把此地比作裙裾,那么它更像丰满乳房般耸立———感觉都近在咫尺。
“什么事?”
走了七八百米左右,来到此地,城太郎只顾默默尾随在后,没露过一丝笑容。他觉得他正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刚才,经过昏暗潮湿的东大寺时,有水滴突然掉落在他的胸前,让他吓了一跳,不禁大叫一声,看到一群不怕人的乌鸦也觉得很讨厌。此时武藏身后已有淡淡的影子出现了。
不管他们想躲到山里,或是寺庙,都是有可能的;要逃走也不会逃不了。可是,为什么非要去宝藏院众人聚集的般若荒野呢?
城太郎百思不解。
难不成要去道歉?
他如此猜测。如果要道歉,自己也可以一起向宝藏院众人道歉。
谁是谁非,也不是问题了。
正想到此,武藏刚好停下脚步,喊了一声———城太郎。这让他吓了一大跳。但是,他猜想自己一定脸色苍白,他不想让武藏看到,所以故意抬头仰望天空。
武藏也跟着抬头。世上好像只剩他们两人,城太郎孤独无助,心情沉重。
没想到,武藏却用再平常不过的声调说道:
“真是太棒了!从现在开始的旅程,简直就像踏着黄莺的歌声前行呢!”
“咦?您说什么?”
“黄莺的歌声。”
“嗯,也对。”
城太郎终于回到现实。武藏光看到这少年发白的嘴唇,心里就明白了。这小孩真可怜,而且这一回说不定要跟他永别了。
“般若荒野快到了吧!”
“嗯,已经过了奈良坡了。”
“我说啊!”
“……”
四周传来黄莺的啼声,但听在城太郎耳中,却觉得异常凄凉。城太郎眼神浑浊迷惘,抬头茫然望着武藏。他呆滞的眼眸,跟早上抢着要面具时充满童稚的活泼神态简直判若两人。
“我们差不多要在这里分手了。”
“……”
“远离我———要不然就要吃棍子了!你没理由为我受伤。”
城太郎一听,眼泪立刻汩汩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双手手背不断揉着眼睛。他哭得肩部起伏,全身颤抖。
“哭什么?你不是兵法家的弟子吗?如果我杀开一条血路,你也可以往我逃走的方向逃。还有,要是我被杀了,你要回京都原来的酒馆继续工作———我会在远远的天上看着你,好吗?喂……”
“为什么哭?”
武藏一问,城太郎抬起湿漉漉的脸,拉着他的衣袖。
宫本武藏水之卷(34)
“大叔!我们逃走吧!”
“武士是不能逃的,你不是要当武士吗?”
“我好害怕。我怕死。”
城太郎全身颤抖不已,抓着武藏的袖子,死命地往后拉。
“你可怜可怜我,逃走吧!我们逃吧!”
“唉,你这么一说,我也想逃了。我从小就失去骨肉亲情。跟家人缘薄的程度,你也不输于我。我真的想要你逃走———”
“快!快!现在就逃吧!”
“我是武士,你不也是武士的儿子吗?”
城太郎气力用尽,只好坐到地上。双手搓着脸,把泪水都染黑了。
“可是,别担心。我想我不会输的。不,是铁定会赢,赢了就没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