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卷 一卷全

自己已经输给这个老僧了,一想到此,不由得对他敬佩有加,犹如后进碰到前辈,毕恭毕敬。

  “非常感谢您的教诲。我想请教一下,您在这宝藏院是何职责?”

  “不,我不是宝藏院的人。我是这寺背后的奥藏院住持,叫做日观。”

  “噢,您是后面的住持?”

  “我跟这宝藏院的前任住持胤荣是旧交,胤荣练长枪,所以我也跟着练习。以前还管些事,现在什么都不管了。”

  “这么说来,这个寺院的第二代住持胤舜,是跟您学长枪术的弟子?”

  “可以这么说。本来佛门不必用到长枪,但是宝藏院在世间的名声比较奇特,有人认为宝藏院的枪法失传太可惜,所以我只传授给胤舜一人而已。”

  “胤舜大师回来之前,可以让我住在寺院里吗?即使是偏僻的角落也行。”

  “你想跟他较量吗?”

  “好不容易拜访宝藏院,很想一睹院主的长枪法。”

  “最好不要。”

  日观摇头。

  “没有必要。”

  他像在告诫武藏一般,重说了一遍。

  “为什么?”

  “宝藏院的枪术,你今天从阿岩那儿已看出一点端倪了,还有什么必要再看呢?如果你想进一步了解,看我就好,看我的眼睛。”

  日观耸起肩,把脸向前靠,跟武藏四眼相对。从他凹陷的眼眶中射出一道精光,好像眼球会飞出来一样。武藏直视回去,只见老和尚的眼球一下子变成琥珀色,一下子转为暗蓝色,不断变化。最后,武藏的眼睛开始晕眩,只好先把眼珠子转开。

  日观大笑不止。这时有个和尚进来跟他请示了一个问题,日观指着武藏:

  “送到这里来。”

  有人立刻送来高脚的客桌和食物。日观盛了满满一碗饭。

  “粗茶淡饭,请用。不只对你,对其他的修行者,我们一样献上这些,这是本院的常规。那腌的东西是黄瓜,是宝藏院自己腌制的。瓜里包了紫苏和辣椒,非常美味,尝尝看。”

  “那我就不客气了。”

  武藏拿起筷子,又感到日观犀利的眼神。这是对方发出的剑气?还是自己的剑气,又让对方产生戒备?这种两人之间魂魄的微妙互动,让武藏无法判断其中的原委。

  他笨拙地咬着腌黄瓜,担心对方会不会像以往泽庵那样,突然一拳挥来,或是突然飞来长枪。

  “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碗?”

  “我吃得很饱了。”

  “宝藏院的腌黄瓜,味道怎么样?”

  “非常美味。”

  武藏嘴里虽然这么回答,实际上,一直到他走出宝藏院,也只有辣椒的辣味还留在舌尖,至于腌黄瓜的滋味根本就想不起了。

  “输了,我输了。”

  武藏自言自语,走在昏暗的林中小道,踏上了归途。

  有时,会有影子迅速跃过杉树林。原来是一群鹿,被武藏的足音所惊吓,仓皇逃走。

  “在比武上是我赢了———但我却抱着失败的心情离开宝藏院,我表面上虽赢了,实际上却是输了?”

  宫本武藏水之卷(29)

  他心有不甘,边走边骂自己境界还不够。

  “啊!”

  他想起了一件事,止步回头望去,宝藏院的灯火仍然明亮。

  他往回跑,来到刚才的玄关门口:

  “我是刚才的武藏。”

  “哦?”

  看门的和尚探出头来。

  “什么事?忘了东西吗?”

  “明天或后天,也许会有人来此问我的消息,请你转告他,宫本武藏在猿泽池附近歇脚,叫他到附近的客栈找我。”

  “啊!这样啊!”

  武藏看对方心不在焉,又补上一句:

  “找我的人叫做城太郎,还是个小孩,所以请你一定要据实转告他。”

  说完,大步踏上道路,武藏又嘀咕:

  “我果然是输了———光是忘记交代城太郎的事,就表示我彻底输给那位叫日观的老僧了。”

  要怎么样才能成为天下第一剑呢?武藏为此寝食难安。

  这把剑!这一把剑!

  明明在宝藏院取胜了,为何又感到自己青涩无能、未臻成熟?

  他心情沉重,满腹疑惑地来到猿泽池畔。

  天正年间新盖的民家,以这池为中心顺着狭井川的下游,杂乱分布在两岸。前几年,德川家的小吏大久保长安,在这附近建造了奈良奉行所。还有个中国移民林和靖的后裔,估计他做的馒头在此会受欢迎,所以在这池边开了一家店。

  望着那一带的点点灯火,武藏停下了脚步。到底要住哪一间客栈呢?这里有无数的客栈,但是身上的盘缠有限,如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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