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之卷 一卷全

微笑地将册子放回地板。既然走上武者修行的道路,这是不管到哪里都必须具备的常识。

  “那就这边请!”

  对方又引他往里面走。

  两人来到一个武馆,空间宽大得好像一个大讲堂。粗大的圆柱,跟寺庙不太相配。栏杆间的雕刻,金箔已经剥落,涂在上面的粉彩,跟其他武馆大不相同。

  原来以为只有自己一人,没想到等待席中已有十名以上的修行者。除此以外,还有十几名身穿法衣的弟子,以及相当多完全是来见习的武士。现在,武馆中央有一对拿着枪正在比赛,大家屏气凝神地观看,根本没人发觉武藏悄悄坐到一旁。

  虽然武馆墙上写着“志愿者可持真枪比赛”,但是,现在正在对峙的两个人,手上拿的只不过是一支硬木棒。虽然如此,打到还是很痛。最后,有一方被打得一拐一拐地回到位子上,仔细一看,大腿已肿得像个大木桶,连坐都有困难,只好以手肘撑地,单脚伸直,面露苦状。

  “来,下一位。”

  赢的一方将袈裟拢在背后,是一名手、脚、肩、额都有块块结实肌肉隆起的魁梧法师。手中的大枪一丈有余,撑在地上,呼叫下一位。

  “哪一位请上来———”

  一人站了起来,好像也是今天才来宝藏院登门求教的修行武者。他用皮制束袖带将袖子系好,准备上场。

  那位和尚凝然不动,待出场的这个人从墙边挑选了一把短刀,刚向自己行礼,他便抡起地面的长枪,一枪刺过去。

  “喝!”

  和尚发出如野狗吠声般的怒喝,往对方头上扑过去。

  “下一个!”

  只一招,随即收回长枪,恢复原来直立的姿势。挨打的男子毫无动静,虽没死,但已无法自行抬头。两三个法师弟子抓着他的脚,把他拖回座位,留下一道血痕,沾湿了地板。

  “下一个呢?”

  那和尚自始至终都态度傲慢。武藏本来以为那和尚便是宝藏院的第二代住持胤舜,向旁人询问之下,才知道他叫做阿岩,是院里坐第一把交椅的弟子。平常的比赛都由称为“宝藏院七足”的七个弟子出面,胤舜从不亲自比试。

  “没人了吗?”

  和尚把枪横放在身边。刚才带路的罗汉,手拿上课名簿,一个个对照。

  “这一位呢?”

  宫本武藏水之卷(27)

  他望着那位的脸庞。

  “不不……我还没准备好。”

  “那边那位呢?”

  “今天有点提不起劲。”

  大家好像都很害怕。问过几个之后,终于轮到武藏。

  “你怎么样?”

  武藏低下头。

  “请!”

  “请是什么意思?”

  “请多指教。”

  武藏站起身来,大家的眼光立刻被他吸引。桀傲不逊的阿岩和尚已经退场,被其他和尚围住,不知在嘿嘿大笑些什么。听到又有人出来挑战,转头看了一下,却是对比赛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谁来代替我?”

  他表情不屑地说道。

  “哎呀!只剩一个了嘛!”

  听大家这么说,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来,再次拿起刚才那把长枪。这支长枪显然使用已久,透出乌黑的光泽。他端起长枪,用屁股对着武藏,往没人的方向运气,发出怪鸟般的叫声“呀!呀!呀”,还没叫完,突然连人带枪冲了出去,往武馆尽头的木板猛力撞了过去。

  那地方看来是他们的长枪练习台。他拿的虽然不是真刀真枪,只是根普通的木棒,但前端竟然像利刃一样,噗哧插入练习台一块新换的四方木板上。

  ———哎喔!

  阿岩发出一声怪声,拔出长枪,飞身转向武藏。他浑身肌肉虬结的身体,冒出阵阵精悍之气。他从远处睥睨着手提木剑,看来有些呆滞的武藏。

  “有请!”

  阿岩带着刚才刺穿木板的气势,正准备出击,突然有人从窗户外面发出笑声:

  “笨蛋!阿岩和尚要输了,你仔细看看,对手可不是木板喔!”

  握着长枪,阿岩转头怒斥:

  “谁?”

  窗边的笑声仍然不停。原来是个白眉老人,光亮的一颗秃头,简直可以当作古董店的照明灯。

  “阿岩!这场比赛你准输的———等后天胤舜回来之后再比吧!”

  老和尚要阻止比赛。

  “啊?”

  武藏想起来了。刚才来此途中,在宝藏院后面田里,拿锄头工作的老农夫不就是眼前这个老和尚吗?

  念头一闪之间,那老僧已不见踪影。阿岩经老僧提醒,握着长枪的双手本来稍有松懈,可是视线一跟武藏相遇,立刻把老和尚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胡说什么?”

  他对着没人的窗户大声斥骂,再次握紧长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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