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起怒火———
这是家门之耻。
大家都放下小我,一起聚集在武馆内。
他们团团围住清十郎。
但是,清十郎偏偏在今天显得毫无斗志。昨夜的疲倦,还留在眉宇之间。
“那个浪人呢?”
清十郎一面系上皮制的束袖带,一面问门人拿出两把木剑,他选了一把,用右手握住。“他说要等您回来,我们只好照他的意思,让他在房间等着。”有个人指着庭院对面书房隔壁的小房间。
“叫他过来。”
清十郎干涸的嘴唇迸出了这句话。
他准备接见那个人。他坐上武馆的师父用椅,用木剑拄着地。
“是。”
三四个人回答,立刻在武馆旁穿上草鞋,沿着庭院,跑向书房的走廊。祇园藤次及植田等资深门徒,突然抓住他们的袖子,说道:
“等一等,别贸然行事。”
然后附在他们耳边说了些悄悄话,清十郎离得稍远,听不到内容。只看到以吉冈家的家人、亲戚、资深门人为中心,挤满整个休息室,分成好几组,头靠着头,对不同的意见议论纷纷。
宫本武藏水之卷(10)
———虽然如此,商量似乎立刻有了结果。有一大批为吉冈家着想、而且非常了解清十郎实力的人认为,把在里面的无名浪人叫出来,在此无条件的跟清十郎交手,是下下策。眼前已经有几个死者及伤者,万一连清十郎也败给他,将是吉冈家的致命伤,实在太冒险了。
大家心想,要是清十郎的弟弟传七郎在的话,就没这些顾忌了。但是,很不巧传七郎从今早就不在。大家看得很清楚,这个弟弟在武术的天分上比哥哥好,但是因为他身为次男,不必负什么责任,所以一直过得很悠哉。今天也只说要和朋友到伊势,没说明归期就出门了。
“附耳过来。”
藤次终于走到清十郎身边,不知耳语些什么。清十郎脸上出现难堪的受辱神色。
“偷袭?”
“……”
藤次以眼示意,清十郎生气地说:
“如果用那么卑鄙的手段,清十郎的名声岂不扫地。世人会说我惧怕一个武功平平的乡下武夫,以多欺寡,求得胜利。”
“好了、好了……”
藤次打断清十郎强装出的坚毅言词,说道:
“交给我们就好了,我们来处理。”
“你们这些人,是不是认为我清十郎会败给那个叫武藏的人?”
“不是这样,大家都认为,一个不起眼的敌人还要由小师父出面,未免太小题大作了———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向外界宣扬的事……再说,如果让进了网的鱼给溜走了,这才是家门之耻,也会被世人所取笑。”
藤次说这些话的时候,原来聚集在武馆的人,已减了一大半———他们像蚊子般静悄悄地分散到院子、内室,有的则从玄关绕回后门去。
“啊!已经不能再犹豫了,小师父!”
藤次呼的一声把灯火吹熄。然后解开系刀的带子,把袖垂绑上去。
清十郎依然坐着,眼看着这一切,内心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可一点也不愉快,因为这表示自己的能力被轻视了。清十郎想到自从父亲死后,自己就一直偷懒,心情非常沉重。
———那么多的门徒和家人,到底躲到哪里去了?武馆里只剩他一人。整个宅第充满了无声的阴暗和湿冷的气息,就像在井底一般。
清十郎按捺不住,终于站了起来,从窗户窥视门外动静。除了武藏所在的房间有灯光之外,其他地方一片漆黑。
格子门里的灯火,不时闪动着寂静的光芒。
屋檐下、走廊,还有隔壁的书房,除了这间映着微弱灯影的房间之外,其他地方全都一片漆黑。无数的眼睛像蟾蜍一般,在黑暗中徐徐地爬了过来。
大家屏住气息,暗握着刀刃,聚精会神地倾听房内的动静。
“……”
奇怪了?
藤次犹豫不前。
其他的门徒也停住脚步。
———宫本武藏这个名字,虽然在京都里连听都没听过,但他武功的确高强。现在为何会按兵不动?只要他懂一点兵法,不管多么擅长忍耐,也不会对已迫近到室外的敌人无动于衷的。从兵法的角度来看,在现今的世间行走,如此粗心大意,只怕一个月赔一条命也不够。
———是不是睡着了?
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
也许他等得太久,就这样累得睡着了。
但话说回来,如果他出人意料,是个高深莫测的人,说不定早就察觉这边的动静,已经做好万全的准备,故意不剪烛花,等敌人一来再给他们致命的一击。
可能是这样……不,就是这样!
这一来,每个人的身体都僵住了,自己的杀气先打倒自己人了。因为大家都在担心不知谁会先牺牲!藤次考虑到这点,所以清清喉咙叫道:
“宫本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