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之卷 一卷全

  武藏突然想起前天晚上,阿甲摸到枕头边对他轻声细语,还有她那酸酸甜甜的发香,一想到这便赶紧把脸撇开。

  又八在旁边,从架子上取下酒壶,倒入酒瓶,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今夜就要别离了,非喝个痛快不可。而寡妇脸上的白粉,擦得比平常还仔细。

  “我要全部喝光喔!舍你们而去,真没意思哪!”

  已经喝三壶了!

  阿甲紧靠着又八,故意做出令人作呕的姿态,让武藏看不下去。

  “我……走不动了!”

  阿甲向又八撒娇,靠着他的肩,要他送她回寝室。接着冲着武藏说道:

  “阿武今晚就睡在那儿吧!你不是喜欢一个人吗?”

  武藏真的在那儿睡了。因为他喝得醉醺醺的,而且又晚睡,翌日醒来,太阳已经高挂天空了。

  他起来一看,发现家里空无一人。

  “咦?”

  昨天朱实和寡妇打包好的行李不见了,衣服和鞋子也不在了。最重要的是,不只她们母女,连又八也不见了踪影。

  后面小屋也没人。武藏只发现一支寡妇以前别在头发上的红色梳子掉落在尚在流水的水龙头旁。

  “啊?……又八这家伙……”

  他拿起梳子闻了闻,那香味使他想起前晚可怕的诱惑。又八被这个给击倒了,武藏内心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寂寞。

  “你这傻瓜!怎么对得起阿通姑娘?”

  他把梳子丢回去。虽然生气,但是想到在故乡等待的阿通姑娘,不觉想痛哭一场。

  昨天的野马,看到武藏茫然地跌坐在厨房里,从窗外悄悄地探进头来。武藏没像往常一样抚摸它的头,野马只好在水边舔着撒在那儿的饭粒。

  4

  层峦叠嶂这句话,正适合形容武藏的故乡。

  从播州龙野口开始,就进入山区。作州街道蜿蜒于群山之间,木制界标耸立在山脉的背脊上。穿过杉林坡道,再越过中山岭,可以俯瞰英田川峡谷。来到这里,不禁会问道:这种地方,竟然会有人住!

  旅人经常会在这里驻足片刻。

  宫本武藏地之卷(10)

  阿通从七宝寺的走廊,可以望见这些用石头砌成的屋顶。

  “哎,已经过了一年了!”

  她茫然地望着白云沉思。

  她是个孤儿,再加上在寺庙长大,这个清纯少女就像香灰一样,冰冷又寂寞。

  去年她十六岁,比跟她订婚的又八小一岁。

  又八去年夏天跟村里的武藏出去打仗,直到年底,仍无音讯。

  正月过了,二月过了,望穿秋水空等待。最近终于渐渐死了这条心,因为此时已进入春季的四月了!

  “听说武藏家里也没收到音讯……两人大概都已经战死了吧?”

  偶尔她会叹着气向他人诉苦,大家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他们说,连领主新免伊贺守的家族都没有人活着回来。战后到这小镇来的,都是一些不认识的人,大概是德川的武士。

  “男人为何要去打仗呢?我再怎么阻止都没用———”

  阿通只要一坐在屋檐下,就可以呆坐上老半天。她喜欢独自沉思。

  今天,她又坐在那儿了。

  “阿通姑娘!阿通姑娘!”

  有人在叫她。

  厨房外面有一裸身男子,从井边走来,好似一个涂了炭的罗汉。他是在寺里挂单了三四年的但马国行脚僧,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和尚,现在正在晒毛茸茸的胸膛。

  “春天到喽!”

  他愉快地说道。

  “春天是不错,但是那可恶的虱子,就像藤原道长一样,把我的脸据为己有,到处乱咬,太嚣张了!所以我下定决心把衣服脱下来洗了……但是,这件破法衣,那棵茶树不好晾,这棵桃树又正在开花,我这个对风雅之事似懂非懂的男子,竟为了晒衣场而伤脑筋。阿通姑娘!你有没有晒衣竿?”

  阿通红着脸说道:

  “泽庵师父,您在衣服晾干之前,光着身子,打算做什么呢?”

  “睡觉呀!”

  “真疯狂!”

  “对了!明日四月八号是浴佛节,要用甜茶洗身,就像这个样子。”

  说着,泽庵认真地两脚盘坐,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学起释迦的模样。

  “天上天下,惟我独尊!”

  泽庵正经八百地模仿诞生佛的样子。阿通笑道:

  “哈哈哈!学得真像啊!泽庵师父!”

  “很像吧!我本来就像。因为我正是悉达多太子转世投胎的。”

  “等等!现在,我要用甜茶浇在您头上。”

  “不行!这个我心领了。”

  有只蜜蜂要叮他的头,这个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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