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
房子后面有一座长满松树的山。
朱实提着篮子叫道:
“在这里!在这里!哥哥快来!”
她寻着松树底,只要一嗅到松茸的香味,就会天真无邪地大叫。
离她不远的松树下,武藏也提着篮子,蹲着寻找。
“这里也有啊!”
秋天的阳光透过针叶树梢,照在两人身上,形成细细的光波,摇曳生姿。“比比看,谁的多?”
“我比较多!”
朱实把手探入武藏的篮子里道:
“不行!不行!这是红茸,这是天狗茸,这些都是毒茸。”
她挑了好多出来丢掉。
“我的比较多。”
她很得意。
“天要黑了,回去吧!”
“是不是因为你输了?”
朱实嘲笑他,像个孩子般跳跳地先跑下山去了。可是跑一半,突然脸色大变,停了下来。
有个男人大步地向半山腰的林子里走来。阴森森的眼神望向这里,令人觉得很可怕。他表情狰狞,眉毛像毛毛虫,厚嘴唇往上翘,带着一把大刀。腰前挂着锁链,身穿兽皮,散发出原始的、好战的气息。
“阿朱!”
他走到朱实身旁,露出一口黄板牙笑着。然而朱实却吓得脸色惨白,浑身战栗。“你娘在家吧?”
“在。”
“你回家后,告诉她小心点。听说她在我背后偷偷赚钱。哪一天我会去收年贡的!”
“……”
“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们一卖东西,马上就会传到我的耳朵里。你每天晚上也到关原去吧?”
“没有。”
“跟你娘说,如果她再胡来,就把她踢出这块土地———知道吧!”
他瞪着眼睛说完后,便移着笨重的身躯,慢吞吞地走向湿地去了。
“那家伙是谁?”
武藏看到他走开,回头问她。朱实的嘴唇仍在颤抖。
“不破村的风。”
她小声地回答。
“是个野武士吧!”
“对。”
“你为何惹他生气了?”
“……”
“我不会说出去的。是不是不方便对我说?”
朱实久久无法启齿。过一会儿,突然靠着武藏的胸膛说道:
“不可以告诉别人啊!”
“嗯!”
宫本武藏地之卷(5)
“对。我母亲这个人很虚荣、浪费,光是割蓬草,根本不够生活的。”
“嗯……”
“父亲在世的时候,我们在伊吹七乡住的是最大的房子,还有很多下人。”
“你父亲是城里人吗?”
“是野武士的首领。”
朱实眼中充满得意神色。
“可是,被刚才从这里经过的风典马给杀死了……大家都说是典马杀的。”
“咦?被杀?”
“……”
她以眼神代答,眼泪也就这么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这个小姑娘虽然身材娇小,但是说话老成,看不出只有十五岁。而且有时候动作快得令人称奇。武藏一时之间,虽然不觉得她有什么值得同情的,但是看到眼泪从她那上了胶似的浓密睫毛中不断流下来,突然有一股想要拥抱她的冲动。
想必这个小姑娘没有受过正规的教养。她一定认为父亲野武士的职业,就是最好的职业了。而且,她母亲也一定灌输给她,为了填饱肚子,当小偷这种冷血的勾当,也是正当职业的观念。
经过漫长的乱世,野武士不知何时已变成苟且偷生、不知生命意义的流浪汉了。而人们也不以为怪。领主们在战争时,利用他们到敌方放火,散布谣言,也奖励他们去偷敌营的马匹。领主不用他们时,他们就去洗劫战后的尸骸,或要逃兵脱光衣服,或是把捡到的头颅拿去领赏。反正花样很多,只要有战争,就可以自甘堕落,白吃白喝个一年半载。
农夫或樵夫虽是善良百姓,但是如果战争靠近村落,就没法下田劳作,也只好去捡些残留物品,得到便宜后,便会食髓知味。
如此一来,专业的野武士,就得更严密地保护自己的地盘。如果知道有人侵犯到他的地盘,是不会轻易放过的,一定会用残酷的私刑来维护自己的权利。
“怎么办呢?”
朱实惟恐受罚,不觉战栗不已。
“风的手下一定会来的……要是来了……”
“要是来了,我会帮你挡的,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