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泽庵师父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吗?”
“不是。”
突然,泽庵大师声音充满自信地摇头。他一否定,阿通反而觉得欣慰。
“想必,新免武藏一定来到附近了!只是,他不知道我们是敌是友?他又无奈,又疑神疑鬼,也不能开口问我们,只能躲在暗处偷看……对了!阿通姑娘,你在腰带上的东西借我看一下。”
“这只横笛吗?”
“嗯!就是那支笛子。”
“不行!只有这个,谁都不能借!”
“为什么?”
泽庵一反常态,语气非常固执。
“不为什么!”
阿通摇摇头。
“借我一下可以吧!笛子愈吹音色愈好,又不会坏掉。”
“但是……”
阿通手护着腰带,仍不答应。
她的笛子从来不离身的。对她来说,这是多么重要的东西啊!以前阿通跟泽庵谈到自己的身世时,曾经提过笛子。所以,泽庵很了解她的心情,但是他认为现在借用一下也无妨。
“我不会乱用的,看一下就好了!”
“不行!”
“说什么都不行吗?”
“对!……说什么都不行!”
“这么坚持?”
“是,我很坚持。”
“要不然……”
泽庵终于让步说道:
“阿通姑娘自己吹也可以,吹一首曲子。”
“不要。”
“这样也不要呀?”
“对!”
“什么原因?”
“会哭,没法吹的。”
“嗯……”
泽庵怜悯她是个孤儿才会这么顽固。现在他更深深地体会到,她顽固的心灵充满冰冷和无助,这才渴望拥有。而且经常会又深切又强烈地渴望孤儿欠缺的东西。
孤儿欠缺的便是爱。阿通心里,有她不认识的、假想的双亲。在这种情形下,她不断地呼唤双亲,而双亲似乎也在呼唤她。但是她却无法体会真正的骨肉之情。
那笛子其实是她双亲的遗物。亲人惟一的形体就是这笛子。听说在她还是婴儿的时候,还看不清光线,就像小猫一样被人丢在七宝寺的屋檐下。那时,她的腰带上,就系着这支笛子。
这么说来,这笛子对她而言,是将来寻找血亲的惟一依据。而且,在还没找到亲人之前,笛子就是双亲的形体,而笛声就是双亲的声音。
———吹了会掉眼泪。
阿通不想借人,也不想吹。他非常了解这种心情,也十分可怜她。
“……”
泽庵沉默不语。
今夜是第三天,薄云笼罩之下,珍珠色的月亮显得格外朦胧。秋去春来的野雁,此时也要离开日本,从云端不时传来它们的啼叫声。
“……火又快熄了!阿通姑娘!再丢些枯木进去……咦?……怎么啦?”
“……”
“在哭吗?”
“……”
“让你想起伤心事了!我不是有意的。”
“……不,泽庵师父……是我太固执了,我也不对。请拿去吧。”
她从腰间抽出笛子,递到泽庵手上。
那笛子放在一个褪色的金线织花锦袋里。布已破烂不堪,绑的绳子也断了!里头的笛子带着古雅的味道,令人怀念。
“哦!……可以吗?”
“没关系。”
“那么,阿通姑娘顺便吹一首吧!我听就好了……就这样子听。”
泽庵没接过笛子,只侧过头,抱住自己的膝盖。
平常要是有人吹笛子给泽庵听,他一定会在未吹之前,先开点玩笑。可是,现在他却闭着眼睛,洗耳恭听,阿通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
“泽庵师父笛子吹得很好吧?”
“还不错。”
宫本武藏地之卷(25)
“那么,您先吹给我听。”
“别这么谦虚。阿通姑娘不是花了不少功夫学过吗?”
“是的。清原流的老师,曾经在寺里借住了四年。”
“那一定吹得很不错了!你一定会吹狮子、吉简这些秘曲了?”
“还不会———”
“反正,只要吹你喜欢的。不,吹的时候,试着把自己心中的闷气都从笛子的七个孔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