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下 第九章

要胃痛了。良心的苛责也会反映到健康上面。她本来就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女人。只是想要一点金钱与刺激罢了。”

  “那兵卫的眼睛呢?”

  “我看他有白底翳,瞳孔有点混浊了,我想已经开始产生视力障碍。”

  “那是啥玩意儿啊?”

  鸟口问。

  “就是白内障哪。得及早治疗才好。要是并发飞蚊症,要设陷阱就更容易了。可惜他的症状已经十分严重。”

  我虽然不懂他的意思,不过问了也不懂所以就不多问了。

  所以说到处都有“洞悉秘密”的谜底,夏木津的幻视想必也成为材料吧。我开始觉得寺田兵卫有点可怜。对他这个半路出家的灵媒而言,京极堂这个对手太强了。

  我慢慢地反刍兵卫的话。

  兵卫的真正的妻子名字叫作阿里。

  兵卫说他在昭和六年结了婚,是相亲结婚。主要理由是前一年母亲死了,家中需要女人打理。

  翌年,孩子——竣公(Toshikimi)诞生了。竣公这个名字是祖父寺田忠命名的。后来阿忠坦承自己原本打算取的其实是俊公,当时喝醉酒写错了。

  “竣”这个字并不念“toshi”,字义上是完成或终了的意思。所以竣公只能以“shunkou”(注)的身分活下去。

  注:原本的“俊公”的训读(基于意义的读法)读作“toshihimi”,但“竣”在意义上并不能念作“toshi”,所以只能改以音读(基于汉字字音的念法)念作“shunkou”。

  竣公诞生的隔年,阿忠死了。

  之后寺田家逐渐变得不正常。

  阿里有神经上的毛病。阿忠还在世的时候,由于他的性格很随便又大而化之,所以并没有造成什么问题。

  阿忠一死,阿里就不再照顾孩子了。兵卫原本以为是葬礼时的疲惫所致,帮忙照顾了两、三天,但根本上的问题并不在此。

  阿里一整天什么也不作。

  兵卫觉得很困惑,与妻子也无法沟通。兵卫本来就不擅长体贴人、照顾人,且他原本在与人沟通上就很蹩脚,要他去了解妻子的心情或去传达自己的心情给妻子都是难上加难。

  笨拙又冷淡的兵卫从来就没考虑过结婚生活有何意义,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不只没有能商量的亲戚,在阿忠死了之后他连愿意为他设身处地着想的亲友也没有。而且他也抱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态,所以一直将这个问题隐藏起来。兵卫说:

  “不过我还是觉得孩子很可爱。一开始虽然嫌他烦,但没办法置之不理。”

  兵卫低着头说。

  经济上没充裕到能雇请奶妈来照顾,也怕人说闲话。而且处事认真的兵卫觉得这算是自己的义务,该由自己亲手解决。

  他努力了半年左右。自己没空处理的工作,就严格鞭策底下的工匠负责,工作的品质倒也因此提升了。他天生就是讨厌做事半调子。

  但是这样忙碌的生活对体力的负担很大,且这个工作也不可能背着孩子进行。

  阿里一直没恢复。

  幸亏她并没有随意到外面走动,仅是一直把自己关在客厅——现在的祈祷房——里。只不过,不管碰到什么事都一直喊着好想死、好想死。

  大概是忧郁症吧。

  忧郁症不易治疗,但并非治不好。只不过,要治好需要靠周遭很有耐性的亲友们的体谅与帮助。

  我也曾是忧郁症患者。

  我的症状还算轻微。但是我认识几个患者的家庭,他们每天都过着痛苦的日子。但痛苦的并非只有家人,我想最痛苦的恐怕是本人吧,所以才必须有能体谅的亲友。

  只可惜,阿里似乎缺乏一个能理解她、帮助她的环境。

  兵卫想要钱,所以去借钱买了机器,开始制作起金属的箱子。兵卫说他当时想——只要有钱应该就能解决这个困境。但我不太相信他的说法,因为他那时与其说是要钱,似乎更像陷入了被箱子附身的状态。

  他莫名地就是想工作,不管醒着还是睡着都——在意着箱子。

  那个角落照那样处理就好吗?照蓝图制作的话强度没问题吗?

  他说他那时开始觉得小孩与阿里异常地烦人。

  “倒也不是讨厌孩子,只不过就是一直想工作——”

  兵卫说。

  兵卫除了做饭以外,不再照顾那两个人。

  竣公在澡也不洗、没人关爱、几乎彻底被放任的环境下成长。

  他成了一个只会跟母亲两人静静地待在客厅的孩子。这对兵卫而言并非是值得烦恼的事情,对他来说这样反而比较方便。因为这样一来就能彻底埋首于工作之中。

  或许受到兵卫沉默寡言的性格影响,竣公也是个从不开口的孩子,他的玩具是父亲制作的箱子与设计图。兵卫专心一致地工作,工匠们也受到影响埋首于工作。工匠们甚至连兵卫的妻子与孩子待里面的房间里这件事情也不知道。

  竣公五岁时——由于兵卫对于社会情势完全不关心,所以实在很难从他话里判断到底是何时,大概是昭和十二、三年的时候吧——不知怎么回事,阿里开始恢复了。

  这并不见得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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