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之言,阳子哭了,表情依旧坚毅,只是脸颊多了两行清泪。她的表情就像个年幼的孩子在撒娇。似乎忍耐不了失落感,阳子低头呼唤女儿的名字。
“加菜子——加菜子。”
可是既然这么为女儿着想——
“为什么要拒绝遗产?”
“我不想——让加菜子知道她的身世。”
啊,原来如此。若据实以告,势必只有木场刚刚说的那种说法。
“难道不能说谎吗?说实话并不见得永远是好事,什么谎言都好——”
“我已经说了太多谎了。继续说谎下去,只会在谎言上累积更多的谎言。我是个骗子。”
没这回事。这名女性完全说不了谎。这名叫做阳子的女性,似乎真的只能以这种正直得有点傻气的方式活下去。真没想到她以这种性格还能当得成好演员。
不,也不算好演员吧。
阳子继续哭泣。
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待在这里,会产生就这样持续下去也好的错觉。那个超乎常理的事件与现在的状况之间有道很大的隔阂。
事实是,加菜子与雨宫都消失了,阳子正在哭泣。但事到如今,面对这一切木场都无能为力。该怎么做才能让她不再哭泣?要填补这股失落感需要时间,恐怕也只能仰赖时间。解决事件,解开真相,揪出犯人,以上的任何一件事似乎都对她没有帮助。“打倒敌人”恐怕是与现在情况最不相配的一句话了。没有意义。
——京极堂他,
早就看出这种状况了吧。
——岂能任由他摆布!
在自己眼前消失的加菜子、消失的雨宫、被杀害的须崎——
就算真如京极堂所言,分尸杀人与加菜子的事件是不同的——
就算真是如此,也不能就此放任不管。
在木场的心中已经逐渐忘记原本渴望的目的。木场已经不确定究竟自己在那个阶段开始产生目的意识,至少现在已逐渐脱离了“为了阳子”的层级。如果把“为了阳子”视为最重要的项目,就该遵从京极堂的建议,维持现状什么也不追查,守护她直到恢复才是最好的方式。但是不行。
这个事件已经演变成木场自己的故事了。担任配角时要他放任不管还成,一旦成为主角就办不到。木场必须靠自己的行动,导引出与符合木场个人特质之结论。
“——妳与美马坂是什么关系?”
阳子拿着手帕擦泪。
“他是——我的一个——老朋友。”
回答得不明不白。眼泪令话语断断续续。
无法判别回答的真假。
木场没来由地认为美马坂是本次事件的重要因素。
既然他的唐突登场是阳子的安排,向阳子询问理由也是理所当然。
“很难想象受学界放逐的天才外科医师与卖票女孩之间能有什么交集。就算当上女演员以后也一样。妳跟他在哪认识的?”
“他是——我父亲的——”
“父亲?妳父亲是做什么行业的?”
“也是个——医生。”
所以说,美马坂是阳子父亲的朋友吗?由里村的话推测起来,阳子与父亲住在一起时,美马坂尚未被驱逐出医学界,正是他以天才之名纵横医界之时,因此阳子曾听说过他的声名也不奇怪。但是既然是朋友,表示阳子父亲也是医学界的核心人物吗?
“妳父亲——是怎样的人?为什么会把妳们母女赶出去?”
“我父亲——我不太愿意回想当时的事。那时父母之间感情很不好,”
阳子带着哭声啜泣,轻轻拭去眼角泪水后沉默了片刻。
“是因为母亲的病。”
“病?可是你父亲不是医生吗?”
“是的——但母亲得到的是不治之症。”
“不治之症?科学这么进步,还有治不好的病?”
木场对医学方面完全无知,以为现代化之后医学昌明,所有过去治不好的绝症全都能根治。
“她得到的病叫做肌无力症,是种肌肉萎缩无法活动的病症,手臂跟双脚抬不起来,连眼睑都无法自由张阖。”
“治不好吗?”
“严重的话听说很难治好。家母不幸得到的是重症——”
语气很平淡。
“——很不可思议地,随着表情从脸上消失,人的感情彷佛也跟着一起消失了。本来这是一种神经产生问题造成的疾病,可是母亲的心却也随之病了,一天比一天严重,到最后好象整个换了个人似的。”
“那妳父亲也没道理拋弃妳们吧!本职是医生就更不用说了,治不好就想法子找出疗法啊!”
“父亲他——致力于从医学途径上寻找解决方法。但那跟日常生活是两回事。”
“妳被父亲拋弃,害得要过苦日子,为啥还想为他辩护。”
平常人连恨都来不及了。
一切不幸是由于父亲无情的行为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