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上 第四章

emsp;“只要骗得够彻底——就没问题吗?”

  “说难听点正是如此。因此重要的不是手段,而是手法。采用了立刻会被看破的三流手法才有问题。只要不会被看破,不管用什么手段都无妨。因此自太古以来灵媒们潜心钻研收集情报的技巧,如何获得情报对他们而言是攸关生死的问题。”

  “可是收集情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吧?撇开刚刚你那个靠偶然的把戏得来的情报不说。”

  “偶然也是技巧之一啊。从细微的动作到坐姿、语尾等从当中提引出最大限度的情报。正确的状况判断、预备知识的累计、基于巧妙口才的诱导询问,这些就是灵能。当然事先调查亦是灵能之一,这些准备都很费功夫。所以像夏木津那样能什么也不做即能洞悉对方秘密的家伙来当灵媒是再适合也不过了。”

  “那么,京极堂,你是夏兄是灵媒咯?”

  “当然不是。你的理解能力真差哪,我只是在说,用世间所谓的超能力来收集情报是很有效的罢了。那家伙遑论救人,根本只会造成他人混乱而已。收集而来的情报如何公开才是重点,这方面的技巧比情报收集更麻烦得多了。”

  “——也就是说,世上所有灵媒说穿了全是骗子,是吗?”

  “没错,但我还是要不厌其烦地再说一次,是诈骗也无妨。只要不被揭穿,就称不上诈骗。所以我一开始不就说了,这就是心灵术。可是后来这些心灵术的技巧被那些算不准的算命师或假超能力者拿去乱用,事情才会变得复杂起来。”

  鸟口沉思一番后,发言说:“原来如此,真是完善的手法。但是这样一来,不就永远不台有人对灵媒有所怨言了吗,灵媒不同于算命师,绝对不可能不准;而且只要把戏不被拆穿就不合被人怀疑。”

  “不——问题是最近的灵媒都搞措基本部分,他们不了解我刚刚讲的道理,所以做法很差劲。手法很快被人看破,驱邪又没效果,所以救不了人。运气好的话还有人相信,运气不好就半个信徒也没有。当中也有做法差劲却擅长唬人,一时之同能获得他人信任,愿意让他驱邪个几次,但最后露出了马脚反而导致不好的批评。于是灵媒这种生意逐渐变得比算命师更投机,最近帮人灵视、祈祷等等的价钱还比占卜的费用还高得多,而宝壶也贵得离谱。”

  “原本高价是这个原因。”

  “正是如此。可是当中有些人天生穷酸性格,想说既然已经花大钱了,不努力点不行,结果反而真的改变了运势;也有人偶然碰上好运到来。于是长久下来,倒也能形成刚才提到的假性宗教。但若没这么好运——可就抱怨满天飞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些手法拙劣的灵媒忘了灵煤的本分吗?”

  “没错。收集情报的手段简单就被看穿,也有人主动公开原本不该公开——自己获得灵能的由来。更愚蠢的是,还有些笨蛋自命超能力者;或者返去汲取算命师的理论,做些原本不需做的未来预言,靠此多收金钱,堕落到与诈欺师毫无两样的地步。”

  “意思是,严格说起来原本灵媒师并不像算命师会对未来预言?”

  “没错,灵媒所做的‘洞悉秘密’并非是对未来的预知,而是对于招致现在状况的原因——也就是对过去的因缘做解释。关于未来,则以‘照现在情况发展下去并不乐观’的方式来表现。对他们而言,能明确看出是否看得准反而是致命的,这由灵媒漫长的历史便可获得佐证。预言的风险太大,对他们而言并不划算。因此,让我来说的话,如同只有过去、现在的事说得特别准确的算命师不值得信任一般,明确预言未来的灵媒也是三流货色。”

  “原来如此,那么宗教家又如何?”

  “宗教家也不预言。”

  “不是有预言者存在吗?”

  “那是预言者啊,意思是预知神言者。听好,宗教家背后有个全能全知的神存在。如果随便预言却落空了,那就表示神的话不准。这样一来谁能负责?岂不让神明的面子尽失?所以说没必要冒这种风险。释尊还曾禁止人们预言哩。”

  “有这么一回事吗?”

  “嗯,在富有强烈初期佛教色彩的南方佛教经藏小部中的巴利语经集里收录了佛陀的话语,他说完全不预测瑞兆与天灾地变、看相、占梦,也不判断吉凶才是修行者之正道。另外同一教典中也说释迦明白禁止婆罗门的吠陀之咒法、看相、占梦、占星术。”

  我虽不清楚他引用的典籍是什么——不过看来是真的。

  “可是好像听说过有些圣典预言未来之事,也听说曾有德高望重的高僧预言过国难——”

  与京极堂不同,我举不出半点具体的例子。所以我的反驳听起来欠缺说服力,显得与小孩子耍赖没两样。

  “的确是有你说的情形,但是圣典做的是好几千年、甚至好几万年以后的预言,总之是同时代人无法确认的、超乎常识范围的预言。正确与否绝对无法确认,所以没有风险。”

  这么说来的确没错,全是些到现在仍不知是否正确的预言。

  “另外你说的高僧的预言嘛,这算是特殊的情形。原本进行预言的和尚该算是破戒僧,算不上求道者。可说单纯只是个灵媒,不,该说是超能力者吧。这些人嘛,要是说中了教团便会采用来作宣传,要是没中便逐出教门。教团在这方面是很现实的。话说回来佛教教团其实连替人驱邪都是不允许的,因为佛教基本上并不承认灵魂存在。”

  “是这样吗?”

  鸟口歪着头反问。

  一脸觉得很意外的样子。确实,我想初次听见的人都会觉得很奇怪吧。我以前便听过京极堂说过这类话,因有预备知识故不意外。

  鸟口继续歪着头,带着狐疑的表情说:“——可是我今年才在编辑室附近的寺庙驱过邪。”

  “编辑室附近——啊,目黑的佑天寺是吧?”

  “是的,是佑天寺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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