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像这样,越来越心力交瘁。
于是,我们家一直勉强维持于溃堤边缘的亲子关系,终于在某天崩溃了。
早上我醒过来,到了客厅,就发现妈妈在啜泣。
「妈,你怎么了……」
发生什么状况了吗──如此心想的我出声问道,原本趴在桌上的妈妈就抬起脸,狠狠瞪了我。
「全都是你害的……!」
这是陷入歇斯底里的妈妈常讲的台词。
我并没有听说过详情,然而妈妈似乎是因为生了我,才被迫跟爸离婚。而且,我从小就因为那层「并未详细听说过的因素」,始终不被妈疼爱。
妈在跟爸离婚以后,就会定期地变得情绪不稳。而且她在那种时候看到我,大多会这么说:
「一飒继承了那个人的公司,风风光光地在打拚,你却每次都只会给我惹麻烦!」
「对不起。」
只要我不停道歉,妈妈就会姑且满意而入睡。因为歇斯底里发作,也是很消耗体力的事。
「为什么我们非要因为外人自杀而被逼得这么紧……就是因为你把交朋友当儿戏吧!你明明也没有什么感情!」
「……对不起。」
我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在妈的面前,我都会努力避免表露出来。
因为,只要我忍耐就没事了。
这一次,我本来也想忍住。我想只要让她一直骂到消气,事情就结束了。
可是……
突然间,她貌似警觉地睁大眼睛看了我。
与往常不同的那副神色,使我微微地偏头感到不解,于是妈妈就说道:
「该不会……人真的是你杀的吧?」
那句话,轻易地让我面临了忍耐的极限。
回神以后,我已经冲向妈妈,并且朝她的脸甩了一巴掌。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动粗。
「我怎么可能会那么做!你不要胡说!」
我生平第一次,气得对人大吼。
我已经习惯被人骂了。
只是,被人怀疑我杀了结子,会让我觉得自己跟结子的友情从根本遭受否定,我无法忍受。
明明妈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结子。
「妈应该不懂吧!第一次交到可以挖心掏肺的朋友,却因为自己而受到霸凌,然后还……」
一直压抑的情绪失控了。
妈妈看了我的表情,只显得一脸茫然。
我一边流下大颗泪珠,一边揪住她的后颈,猛晃了好几次。
「还害死了对方……妈绝对不会了解,我是什么样的心情!」
「你……」
「既然这么嫌我碍眼,那我就消失给你看,我也已经受够一直被你用无情的言语对待了!」
这么吼完以后,我跑到了自己房间。
穿上制服,把最基本需要的行李塞进包包,然后抓起钱包。
当我准备离开房间的那一刻,房间的门被打开,大哥露面了。
「你们在吵什么……慢著,沙优,你换了制服?你肯去学校了吗?」
「不是。我要离开。」
「离开?去哪里?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去哪里都好!我不会回来了!」
「喂!」
我推开大哥,跑到玄关,名副其实地从家里夺门而出。
大哥也立刻从玄关赶出来,并且用全力追我。毕竟我不可能赢过成年男性的腿力,马上就被大哥抓住了。
「放开我!」
「傻瓜,别大吵大闹!你先冷静下来。」
「谁教妈要那样!」
我的眼泪又涌上来了。
「妈在怀疑……人该不会真的是我杀的,她那样说我……!」
当我哭哭啼啼地这么告诉大哥以后,他先是语塞,接著就轻抚了我的背。
「原来……妈讲了那种话啊。」
大哥慢条斯理地抱住我,然后用了比平常低的音量说道:
「的确,或许你目前跟妈保持一段距离会比较好。与其顾忌门面,让你和妈调养好精神状态更重要。」
大哥这么说完,就牵了我的手。
「我陪你一起去车站。」
「啊……好。」
原以为离家出走这件事会遭到反对,我有点反应不过来地点了头。
一路走到车站,我们俩始终无言。
可是,身旁有大哥在让我稍微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