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那么帅气呢?」
暑假已近,让人觉得在楼顶吃午饭挺闷热的某一天。
突然上来楼顶找我讲话的人,是名叫真坂结子的女生。
她将长发编成了两条辫子,还戴著土土的黑框眼镜。
我只记得,结子也是从一年级开始就连续两年跟我同班,除此以外倒没有什么印象。结子在班上的存在感薄弱无比,连我都想不起来,跟她处得好的人有谁。
如今回想,我对她的印象是适当的,应该说在所难免,因为结子也跟我一样,在班上都没有朋友。那我当然不可能想起她跟什么人处得好。
「沙优,我一直都在看著你。」
「……一直?」
「对,从一年级看到现在。」
结子擅自坐到我旁边,并且说道:
「其他同学好像都觉得,活著一定要有人作伴才可以,随时会找个伴假装很要好。沙优,你却好像真的不怕自己孤单一个人。」
我茫然望著结子眼神闪亮地如此道来的脸庞。
「即使班上同学害你落单,你也完全没有改变。我反而觉得,独处的你看起来比较耀眼。」
结子快言快语地说完后,就用眼镜底下的圆圆双瞳盯著我。接著,她又拋来了跟最初一样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那么帅气呢?」
「呃……要问为什么,我也答不出来耶。」
自己并没有起过「独处才帅气」的念头,而班上居然有一个人用那样的眼光看待我至今,我更是全然不知情。
而且,除了最基本的互动之外,我在学校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跟人讲话,心里便紧张起来。
我沉默不语,结子就伸手拉了我的制服袖子。
「请问……如果可以的话──」
结子一改先前那种激动的讲话方式,用了微微发抖的嗓音开口:
我抬起原本低垂的视线,跟结子对上目光。
「你能不能,跟我当朋友呢?」
她的声音有几分急切,甚至让我觉得那近似于示爱。我对那种语气及视线的热情感到心惊,于是在沉默几秒钟以后──
「……可以是可以啦。」
我勉强对她做了这样的答覆。
*
在学生生活第一个交到的朋友,非常黏人。尤其是对我。
她每节下课时间都会来我的座位,漫无边际地闲聊。每天午休都会一起到楼顶吃午餐,放学也是每天一起走。
原本我以为孤单也没关系。不,实际上,以往我都没关系。我从来不曾对孤单感到难受。
可是,有结子作伴以后,我体会到跟人用对等立场讲话的乐趣了。
「沙优,我一直觉得你的脸庞好帅气耶。」
我想我不会忘记,结子在某天午休,忽然说出来的这些话。
「你的脸笑起来是最迷人的。」
猛一想,我觉得自己以往好像都不太会「笑」。顶多只有小时候,纯真到尚未察觉各种桎梏的那段时期可以另当别论。可是,在我逐渐知觉自己所处环境的过程中,笑容就从我脸上消失了。
见不到父亲。
得不到母亲疼爱。
唯一会关心我的哥哥,继承了父亲公司的董事长之职而忙碌不已,无法分太多时间给我。
我再怎么努力,母亲也不会认同。
即使跟别人变得要好,我也不能出门玩耍。
累积起来的尽是令人难受的现实,我的喜怒哀乐就渐渐地淡了。
在跟结子相处的日子里,我慢慢找回了笑容。原来我可以笑得这么自然──我也曾如此感到庆幸。
即使当上了高中生,母亲加诸于我的家规依旧严格,因为放学后禁止非必要的外出,我除了在学校的时间之外都不能跟结子玩。
可是,只要到学校就能跟结子见面。
能见到她的学校生活,快乐得不得了。
……不过,如此快乐的生活,也没有持续多久。
*
最先让我感觉有异的,是看待我跟结子的视线。
先前我就有感受到被人避开或嘲笑的气氛。那也难怪,在融入班级的众人眼中,我和结子看起来只像「没朋友的人同病相怜」吧。
我以为自己对那种气氛已经适应了。
不过,以某个时期为界,那些人的目光就变得更加阴险,彷佛带著让人感到郁结的湿气了。这部份太偏于感官,因此我找不到恰当的词来形容实际上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是我确实有体认到那些。
接著我发现到,结子的模样不对劲。
她下课时来找我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了。而且,就算偶尔来我这边,她也会有所畏惧似的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跟我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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