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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事人实在太过缺乏紧张感了。
然而,沙优却低下了头,如此回应:
「我明白。」
「咦?」
沙优这句话令我不自觉地发出了声音来。大概是对我的反应心生疑惑,沙优抬起头看著我。
「你真的明白?」
「是的。」
「……不,可是,你说自己心知肚明,却那么悠悠哉哉地在买东西。」
我有注意到自己的话语当中明显蕴藏了类似于焦躁的情绪,但我却莫可奈何。实际上我就是感到焦躁。
「因为操持家务就是请吉田先生让我借住在家里的条件……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形,我都不能跳过不做。」
「不,现在怎么想都不是那种时候呀。」
她的回答让我更加烦躁了。就算不做家事吉田前辈也不会死,而沙优也不会因此被赶出去吧。都到了这个关头,我不明白她还那么讲究原则的意义何在。
「那你和吉田前辈之间的关系,你打算怎么处理?」
「关……关系是指?」
我感觉自己讲话愈来愈快了。
「关系就是关系啦。你应该很清楚吧?你们俩已经在精神层面上依赖著彼此了呀。忽然遭到拆散,有办法好好过下去吗?」
我到底在说什么呢?把这些话告诉毫无自觉的沙优要干嘛?我脱口说著显然没有必要提及的事情。尽管内心知道却停不下来。我就是对没有自觉的她感到一肚子火。
「这个……」
面对吞吞吐吐的沙优,我拋出了更多话语逼问她。
「你是怎么看待吉田前辈的?单纯当成恩人?又或是恋爱对象?」
我一鼓作气地如此问道,同时我丢在桌上的手机发出了震动声响。我咂了个嘴拿起手机,发现是吉田前辈传了讯息过来。
『呃,现在是什么状况?是说,我根本不晓得你家在哪儿啦。』
我想也是啦,毕竟你对我一点兴趣也没有嘛。
我打开通讯软体,输入了自家住址后传给吉田前辈,接著再次把手机搁在桌上。
在这段期间之中,沙优都不发一语。
「总之,你是带有某个目的而离家出走,最后来到吉田前辈家对吧?你顺利达成那个目的了吗?在毫无斩获的情形下被带回家,对于你的人生,以及在这儿把时间花在你身上的人而言,是有意义的吗?」
谴责沙优的话语接二连三地冲口而出,甚至连我都感到惊讶。
这只是佯装成说教的自我满足罢了,我心里头很清楚。即使如此,我却无法住口。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眼前这个「毫无自觉的人」。
听闻我的质问,沙优就只是不断地飘移著视线。她看似当真觉得很困扰,同时也像是在认真寻找著答案。
用不著回答无妨,因为我是明知故问。当沙优还留在吉田前辈家的这个当下,她心中就根本没有答案,也尚未做好心理准备——这点事情我很清楚。
一想到这里,突然觉得愚蠢了起来。
我真的是个坏心眼的大人。
「抱歉……你不用回答也没关系。」
听我一说,沙优便露出无法衡量话中意图的绝妙神情看著我。我脸上浮现出苦笑,接著摇头说道:
「我讲的话有点太刁钻了。」
我这句话令沙优略显惊讶地张开了嘴巴。她先是讲了一句:「不,没那回事。」之后像是若有所思似的沉默了下来。
沙优一定以为,我当真是出于亲切的心态在对她提问吧。
她真的是个老实的好孩子,同时也很可怜。
吉田前辈是被她这股令人怜悯的感觉给攻陷了吗?想到这里,我更加厌恶自己的恶劣个性了。
桌上的手机晃了一下,八成是吉田前辈回了「我现在过去」这样的内容吧。视若无睹的我,喝了一口咖啡。咖啡的苦味以及淡淡的香甜芬芳,稳定著我的情绪。
「……你最好趁冷掉前赶快喝一喝。」
我指著放在沙优面前的那杯热牛奶说,于是她默默点头,拿起了杯子。就我个人来说,没有比凉掉的热牛奶更难喝的饮料了。
我们两人又有好一阵子都在喝著饮料,一句话也没讲。
我以稍稍冷静下来的脑袋思索著。
就像我爱上吉田前辈,开始满脑子想著他的事情一样,一度萌生的情感不可能会毫无来由地消失掉。既已诞生的事物,直到死去或被扼杀为止,都会持续存在那里。
感觉沙优和吉田前辈是以一种「特别的情谊」所联系著,这是我和前辈之间所没有的。那是友情、怜惜之情,抑或是恋爱情感,我无从判别。
然而,他们孕育著此种「特别的情谊」,双方却都对此毫无自觉。不仅如此,那段关系明明都快要莫名其妙地结束了,他们却未试著拚命抵抗或逃避,这点让我气得无以复加。
几分钟前我还搞不清楚理由,只是一个劲儿地感到愤慨,现在已经不一样了。厘清了自个儿的思绪后,我逐渐找回了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