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篇 一卷全

r />   但信长此次却违背盟约,擅自出兵侵犯越前。长政对此大为恼火,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然而处于对阿市的深爱长政怎么也下不了痛责信长,举兵救助世交朝仓家的决心。

  长政之父久政同朝仓家交情深厚,是举兵派的代表人物。他从最初就一直强调:信长是个从来不讲信用的家伙。但现在当家的是长政,因此他所能做的只能是建议,而不是命令。这当中其实还有一段隐情:久政当权时代,浅井家同宿敌六角氏之间一直战争不断,但连战连败,没有取得过一场胜利。自从长政当家后,局势迅速得到扭转,连战连胜的结果,很快平定了江北的六角氏。

  信长是个非同一般的角色:破今川、平美浓可谓战功赫赫;入京勤王、挟义昭以令诸侯可谓诡计多端。如果此次会议对应失误,浅井家今后的命运将不堪设想。鉴于事件重大,群臣都小心翼翼地在心中暗自盘测,谁也不敢轻易发言。

  长政很清楚,浅井家能有今日,和朝仓氏慷慨的大力支援是分不开的。没有朝仓家就没有浅井今日的地位,他发自内心愿意出兵救助义景。但如此一来,自己和信长的盟约关系将彻底破裂,而深爱的阿市亦必将陷入左右为难的尴尬立场中痛苦万分。

  会议持续许久,依然未能做出决断,长政不耐烦地招呼家中宿将发言表态。但大将们看看长政,又看看久政,谁也不敢轻易率先发言。

  正在众将面面相觑、一言不发的时候,浅井家笔头重臣矶野员昌屈膝向前跪近一步。群臣先是一愣,随即所有的视线都汇集在了员昌身上。

  “依臣之见,现在正是报答朝仓家累世大恩的时候。当初和织田缔结同盟之际,信长曾经答应大当家绝不擅自侵犯越前。如今违约出兵,可见他根本没有把大当家放在眼中。真是欺人之甚至极!当初为联合大当家共同讨伐美浓,什么共入京城、平分天下等等,把好话都快说尽了。现在翻脸不认人,露出了狼子野心的真实面目。世人有目共睹:信长入京后,挟将军令诸侯,骄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其傲慢无礼之极,真可谓天地怒怨、人神共愤!综上所述,信长根本就是个反复无常、诡计多端的小人。请大当家下令:即刻举兵讨伐信长,以解朝仓家燃眉之急。”

  员昌的话语,道出了浅井家诸臣积压胸头已久的愤懑。久政一边说着“正合吾意”、“甚合吾意”,一边不住地频频点头。重臣们此时也纷纷发言,表示支持员昌建议,请大当家即刻下令出兵。

  但长政此刻依旧紧闭双唇,一言不发。一想到深爱的阿市,心头就有股难以言表的痛楚感觉。

  员昌守备的佐和山城,是浅井家领内的头等重镇,矶野员昌在浅井家的地位自然也非同小可。他的话语一出,群臣均纷纷附和,决策的天平顿时倾向于举兵的一边。久政的表情更是告诉大家:举兵已定,此事无须再议。

  “且慢,依卑职之见,举兵大事,还应慎重检讨为是。”大将远藤喜右卫门进言道。

  众臣随即又将视线一同转向了喜右卫门。

  远藤喜右卫门勇冠三军,是战国时代武力首屈一指的猛将。在近江、畿内、甚至浓、尾地区,无人不知道他的大名。

  “如果此次出兵讨伐信长失败,必将招致织田方面残酷的报复。依卑职看来,此事实属信长一人为之。与其拿浅井家的命运作赌注,和织田家决一死战;倒不如派遣刺客,暗杀信长当为上策。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喜右卫门的进言使得众人大吃一惊,他们很难想象这番话竟然出自素来豪放不羁,总是冲在战场最前线奋勇杀敌,为浅井家立下了赫赫战功的猛将远藤喜右卫门之口。

  武士的身份

  长政脸色一变,怒斥道:

  “想不到,这种话语竟然出自我的勇将喜右卫门之口!身为武士,竟然想出派遣刺客,暗杀敌军总大将这等下三滥的计策;信长再怎么说也是个武士,你呢?怎么对得起自己武士的身份?!”

  “殿下万不可将信长视作武士看待。此人乃旷代枭雄,为达目的不惜任何手段;况且行事凶狠毒辣,反复无常。桶狭间奇袭战况之惨烈已是众所周知,卑职在此不再赘言;为制服美浓,信长竟不惜借为义父出殡之名发动突袭,致使稻叶山城顷刻间毁于一旦;此后又向足利将军佯装称臣,进京后本相毕露,发布‘殿中掟’阴谋篡权,挟将军以令诸侯;上述种种行径,其是武士所应为之?这些不提也罢,就事论事,此次织田、朝仓之争,实乃信长专横无礼、反复多变的最佳佐证。如果殿下欲同信长进行武士间堂堂正正的对决,岂不正中他的奸计?

  “信长是个冷酷无情的家伙,他体内流动的绝非人间热血。如果殿下此次讨伐出师不利,我国将永无宁日。信长攻破朝仓家后,矛头必然北转,直指武田、上杉、北条等诸侯领地;甚至中国①的毛利,四国的长宗我部、九州的大友、奥羽的伊达等枭雄大名,届时也必然会被他各个击破。如果让这个胸怀野心的男人就此独霸天下,国家必将变成人间的血海地狱!依卑职愚见,比起殿下贸然出兵,拿本国命运作赌注,还是以信长一人之命换取诸国安宁,要可行的多。望陛下三思、三思、再三思!”说到动情处,喜右卫门声泪俱下。

  “信长乃人中之杰,派遣刺客暗杀绝非易事,况且这种下三滥的举动,也不是武士应该做的事情。”

  “殿、殿下……”喜右卫门顿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大声说道:

  “倘若殿下认为派遣刺客暗杀信长,是卑怯无能的下三滥手段,不配一个武士称呼的话。那么此次就事论事,信长并未出兵入侵我家领地,如果殿下毅然举兵出讨,从信长的角度来看,此举和背叛又有什么区别呢?”

  “什么?你竟然说我是背叛者?荒唐!这次首先违背承诺的,不正是信长自己吗?”

  “然而信长并不会这么认为。信长既已将市夫人许配殿下,就表示他相信我方决不会率先违背江尾同盟。此次信长之所以明目张胆进犯越前,也正是因为有我方做后盾,织田家没有了后顾之忧。至于当初和殿下许诺的什么‘绝不擅自侵犯越前’之类的漂亮话,怕是早已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不,对信长这种人而言:自己可以随便违背曾经许下的诺言,而不需要有丝毫的愧疚之感;但倘若别人擅自毁约背叛的话,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对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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