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严重践踏了他的权威,信长绝不容许同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昼夜监督工事进程既是为主公安全考虑,也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
工事现场简直就是战场:特技者手持“金手木”(一种铁杖)大声呐喊助威,石工、庭匠、工艺师等职人在各自分担的工事区内埋头苦干。在信长指挥下,工事作业整然迅捷、有条不紊。
一块块天然巨石重叠摞起构成的墙壁,是二条城修建过程中最重要的工事,甫洛易斯来日后第一次见识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石城。
信长虽然对建筑工事一窍不通,却是此次工事的中心人物。他同时指挥七千职人一丝不苟地整齐劳作,现场听不到一句怨言,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峥然刚毅。信长的人格魅力深深打动了甫洛易斯,他相信即使在战场上,不管遇到何种混乱的情况,在信长一丝不乱的统率下,他们同样可以整然前进,丝毫不受外界因素的干扰。
甫洛易斯在和田惟政指引下来到工事现场,此刻信长正站在场中央亲自指挥职人作业。他同时也认出了两人,鉴于四周太嘈杂,信长决定在吊桥上会见甫洛易斯。
桶狭间战役后,信长与武田信玄结成同盟,击败宿敌美浓。其后他奉足立义昭之命入京,先是镇压了城内的叛乱势力,继而以武威迫使堺城屈服,接受新法课税。时年织田信长三十六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好年纪,他的目标是独霸天下。
信长亲切接见了甫洛易斯,他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甫洛易斯:这个“红毛鬼”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呢?甫洛易斯时年三十七岁,和信长算得上是同龄人。
“承蒙赐见,深表荣幸。”
甫洛易斯摘下帽子郑重寒暄道。
“欢迎光临,路易斯·甫洛易斯。”
信长微微点头,一副君临天下的神态,脸上充满了霸者的威严。
初夏的太阳火辣辣照射在甫洛易斯的脑袋上。
“把帽子戴上吧,这样太受罪。”信长劝道。
“神父今年贵庚?”信长问。
“贱龄三十七岁。”甫洛易斯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信长微微笑了起来。
“呵呵,这么说比我大一岁咯,来日本几年了?”
通过简短的客套话,两人知道了对方和自己是同龄人。信长似乎对甫洛易斯印象不错,初次见面的拘谨气氛很快就缓和下来。不一会儿功夫,两人就谈笑风生,越说越投机。
“要是贵教在日本得不到发扬光大,神父准备怎么办?回国或者……”信长问。
“哪怕信者只有一个人,我也会留在这个国家。”
“贵国也有这样的城堡吗?”
信长指着巨石积筑的城墙问甫洛易斯道。
“据在下所知,倒是真有几处城堡和将军的居城类似。”
自由居住的权利
甫洛易斯的目光停留在巨石积筑的石墙上,即将竣工的天守阁威荣整仪,充满王者的霸气。信长将军用来俯瞰天下的望楼,竟然是个充满浪漫气息的五层建筑物。
“哈哈,这种规模的城堡想建几个都成。”
信长故意避开话茬,放声大笑起来。也正是从这时候开始,他暗自在心中勾画出了安土城蓝图。二条城对信长而言只是小试牛刀,严格意义上讲,只不过是个给小孩子用来放木偶的游戏室而已。
两年后建成的安土城,动用了附近四个邻国的二万五千名职人。其时整个天下在信长看来,也不过是个给小孩子用来放木偶的游戏室而已。
甫洛易斯很想说点什么,不知为何,言语突然间在喉咙里堵塞住了。他被信长气宇轩昂的风度完全压倒。但甫洛易斯并没有忘记此次谒见的真正目的,他在寻找合适的机会开口。
信长直视甫洛易斯,炯炯有神的双目,如同两道利剑般插入他的心房。
“你有什么事想拜托我吧?”
信长一语点开甫洛易斯此次谒见的真实意图。
“恕我放肆,请信长殿下赐予我们在京都自由居住的权利,并免除诸役税为盼。”甫洛易斯拜倒在地。
“就是说,要我准许你们布道的权利是吗?”信长两眼闪烁着犀利的光芒。
“如蒙赐准感激不尽。”
“我国自古以来,南都北岭诸法流传,门派众多。你能告诉我基督教和它们的区别之处在哪里吗?”信长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地问道。
“我们信奉唯一的神耶稣,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神;我们尊崇唯一的主基督,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主。”
“围绕你们信崇的基督,在贵国难道就没有对立的意见吗?”
“启禀阁下,我们的信仰是绝对忠诚的。”
“你们可以为了神而舍弃自己的生命吗?”
“我们早在出生那天起,就已将自己的生命献给了神。”
“信仰神之后,你们自己有什么变化吗?既然已经将生命献给了神,神父你将来要往何处去呢?”
“哪里也不去,我永远和神在一起。”
“神父相信来世吗?”
“神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我将永远和神在一起。”
甫洛易斯的回答让信长感到非常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