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母亲笑了。
我没有看她。
谁要看她啊!
那时,她开口说:「很棒的表情。」
那是母亲唯一夸奖过我的话。之后,我在自己房间里照镜子。想确认自己的表情是不是真的很棒。我的脸颊红肿,眼睛旁边稍稍泛青,一滴眼泪都没流。我想,我是觉得很高兴吧。我觉得那个青色的内出血很珍贵,是非常美丽的颜色。正因为如此,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美好的回忆,虽然我并不记得自己为何被打。
我用单手触碰脸颊。
现在并不热,是冷的。
香烟变短,已经没有什么味道。身体的状况其实不差,不过向左边转头时,位于后面的伤还是有点痛。或许这是因为到了现在,我的身体已经不想去承认那是自己的伤口。有时若不花一点时间,很多东西是不会让自己感到疼痛的。总之,人类基本上很迟钝。没办法像仪表板或感应器那样。
响起开门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门口出现一个穿着制服的男子,朝我走过来。
走到我面前后,他向我敬礼。是函南。
「果然在这里。」
「为什么要到这儿来?」我面不改色地问道:「是自愿的吗?治疗已经结束了?」
「中尉的伤已经不要紧了吗?」
「一开始就不怎么严重。」我丢掉香烟,用脚踏熄。「想起什么了吗?任务都没问题吗?」
「我想不起来,不过,身为飞行员该有的能力都还在。」少年这么说着,语调没有任何抑扬顿挫,仿佛在叙述别人的事情似的。「根据判断,我已经完美地达成任务。」
「嗯,看到你这么有精神真是太好了。」
「今天,我看到了飞机飞行的过程。在看的时候,整个身体变得很紧绷。」
「怎么回事?」
「不知道……一定是因为我还记得吧,每一个细胞都还记得。」
「你还没坐上飞机吗?」
「是的。」
「是不是欲求不满?」
「中尉,您可以听我说说我的梦境吗?」
「咦?」
函南朝我走近一步。
我抬头望着他。他的脸近在咫尺,我看着他的唇型,想听听从那里说出的话。
「什么样的梦?」
「我常常做的一个梦。」
剎那间,我在医院做的梦又再度变得清晰。那是有函南出现的梦。我们一起飞行,最后他坠机。我的心跳稍稍变快,真难得,自遇见Teacher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我停止呼吸,试着控制自己。
「我带着某位女性逃亡。」少年抬头看着天空,娓娓道来。「那是一个看不见天空的黑暗场所,大概在很深的地下,空气总是潮湿的,脚边都是积水。她是一个科学家,是非常重要的人,在梦中是这样的,不管是对我来说,或者对全人类来说都是……所以,我一定要救她才行。可是,敌人很快就会追来。我没有任何同伴,就算奋战到底也没有胜算,所以,我们只能选择逃亡。可是,我们逐渐被追上,最俊也只能放弃。我在想,
与其被对方抓到,不如先杀了她,然后自己跟着一块死掉。跟逃亡比起来,这样还比较轻松。我觉得她也这么想,就算继续逃亡,也只是让自己更疲累而已。我当然不可能向她做这种提议,可是,看着她疲倦的脸,我知道她希望自己死去。所以……」
少年直直看着我,他的眼里闪着光芒。
究竟是反射哪里的光线呢?真不可思议。
难道是眼泪吗?
或者是更美丽的东西?
我不知道。
因为很暗。
到底为什么?
「最后,我杀了她。」少年的声音微微颤抖。「她微笑着倒下,我用这双手抱住她。然后,举枪射击自己的头。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她就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必须在还没失去她的踪影之前跟上去才行。」
少年伸出他的手。
我碰触它。
纤细的手指,白皙的手指,没有温度,干干的手指。
或许是更美丽的手指。
或许是更美丽的手。
「到这里……我就醒过来了。死去之后,我就回到这边的世界了。我一直一直做着同样的梦。」
他的眼睛又散发出光芒。
或许……
可是,我不能碰他。
不知为何,我有这种感觉。
有些东西,只要一碰就会坏掉。
也许会崩毁得更严重,也许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也许……
「你对她有什么想法?」我用冷静的声音问道。不是从我的胸口,而是从我脑海里发出的声音。
「她是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