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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斐坐回沙发上,叹了口气。
「很糟吗?」我仍旧站着,小声地问道。
甲斐从包包里拿出香烟,叼在嘴里点燃,然后抬头看着我。
「喝吧!」她用香烟指指桌上,似乎是在讲红茶,然后交叠双脚。这是她一贯的姿势。
我坐下来,伸手拿起装着红茶的杯子,喝了一口,有点苦。或许这就是真正的红茶吧。不管是什么东西,只要是真的,都会稍微苦一点。笹仓是这么说的。
3
隔天,我离开医院,移到别的地方。
首先回到基地。不过只遇到合田,他叫我赶快做好准备。我把在医院看的书放着,塞了几件换洗衣物到包包里。就只有这样。
我和甲斐走在通往跑道的小路上。我的散香已经被移出停机棚,燃料也已加满。试着找了一下笹仓,不过没看到他。另一架飞机是绿色的泉流,飞行员已经坐在驾驶舱里等着,看样子刚刚才飞回来,只是回来进行燃料补给而已。甲斐坐进泉流,坐在复座前面的位子。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坐在飞机上。
我坐进久违的散香驾驶舱,握住操纵杆和节流阀,确认了一下,然后左右踩踏方向舵的踏板,一股喜悦的感觉温暖了身体。这阵子不曾流动的另一半血液,终于开始流动了。总之,一直到刚刚为止,我都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
要大约往北边飞一个钟头。
我只被告知了这样的讯息:只要跟着泉流飞就好了。
气候良好,天空闪闪发光。抬头往上看的时候,我轻轻摸着头上的绷带。我一点都不介意那个伤,只要把它当成戴围巾就好了。
飞机一路滑行到至跑道,泉流首先起飞。接着马上是我的起飞讯号。我用左手推进节流阀,预料中的扭力渐渐加诸正方向舵上。引擎愉快地向上喷射,后方螺旋桨与空气摩擦的声音越来越高亢,化油器像长笛一样发出声音。由于加速的关系,我的身体陷进座椅中。
啊啊,这种感觉真令人无法抗拒啊,我想。
我温柔地拉着操纵杆,将机首拉起,接着飞向在眼前伸展开来的宽阔大道。
一离开地面,刺耳的轮胎声和喀啦喀啦的震动声都跟着消失,飞机进入了一片寂静当中。
蔚蓝。
多么美丽的颜色。
调和。
令人心情愉快的声音。
朝左右倾斜,看向地面。我已经离开了污秽的地面。飞得越高,越能清楚地看见。
村落、田地和森林看来像拼布的图案一样。可是,地上最美的景色是,倒映在池塘或河川水面的天空。那是落在地面上、慈悲的蔚蓝色。
我追上泉流,跟在旁边看着它的座舱罩。带着头盔的甲斐朝我这边微笑。她应该知道我看得见她的笑容吧。她当然有我的视力数据,下过跟数据上的纪录比起来,我真正的视力其实更好。
检查视力的时候,我总是在检查到一半时,就说我看不见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所有的能力,这是在学校里学到的。没错,因为人们会起哄着要你把更多能力表现出来。一直表现出抬头挺胸的模样,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厉害,这种作法是为了获得Teacher的认同,也是为了得到好成绩。总之,也就是希望周围的人都把自己当成伙伴。幸亏我不是那种喜欢讨好他人的人。跟别人相处时,我常常偷留一手,让别人看到自己无能的一面。如果不这么做的话,有时候是会很困扰的,不是吗?
我大概从一开始就拥有这种战斗性的人格吧,这是与生俱来的。或许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会把身边所有的人当成敌人。没错,就连母亲都是。没办法,我原本就是这种个性。
我不需要同伴。
就算只有我独自一人,我也可以战斗。
我一点都不想要伙伴。
想要伙伴的家伙,总是在意周围的气氛、窥探着他人的表情,一起大笑、急急忙忙地跟着生气、硬逼自己挤出眼泪,拼命地想要跟别人同调。在学校里,我已经看过太多那样的人了。
那是一个残酷的场所。跟那里比起来,在这里,找不到半个像那样的人。只有能够独自战斗的家伙,才能飞上天空。
身体所能感受到的加速度,时轻时重,似乎连内脏都跟着动了起来,感觉很棒。朝右边滚转。一个回转。这次朝左边,回转两次。滚转的时候,天空和地面交替映入眼帘,我很喜欢那种感觉,太阳也在我周围回旋,全部都是。我回转,突然停住。我的右手仍旧记得停止时该用哪个舵。
「Boomerang,妳有什么打算?」无线电传来声音。不是甲斐,而是驾驶飞机的男人。这应该是甲斐请他转告的话吧。
「我想测试副翼的状况。」我回答。
其实我是想测试手腕切换副翼时的感觉。跟飞机的连杆组比起来,从我头部到指尖的神经更加不稳定,要进行测试的话,这不就是最好的场合吗?就算是维修员,也没有办法帮我测试这个。
我噗哧一笑。发出久违的声音,痴痴地笑着。半途确认了一下麦克风的开关。没问题,已经切到「关」的状态。
飞了好一阵子,开始接近厚重的云层。我们从云层上方越过,继续前进。泉流飞在我前面偏下方之处。放眼望去,周围没有其它人在飞,这个地区似乎没有什么飞机经过。在西边的远方,可以看到高耸的山脉。
和谐的引擎声常让我产生身体正在滑行的错觉。当然,我脑海里正在思考很多事情。之前的飞行、在医院里遇到的少年,还有记者会,以及后来上司所说的话。可是,这一切都被螺旋桨绞成碎片,在我开始思考的时候就被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