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衣服穿好,我们出去。」少年说着。仔细一看,发现他穿着制服。我看了一下他胸口上的阶级,比我低两阶。
「为什么要出去?你的伤好了吗?」
少年点点头,慢慢举起单手,敬了一个漂亮的礼。
我关上门,把衣服穿好。其它还有一些非做不可的事,这样的念头像重力般,从背后袭击着我,勉勉强强地甩落它。他要带这样的我去做什么事?只有那一件事。
飞行。
少年所敬的礼,已经明白表示了这一点。也不知为何,我只能做出那样的解释。
一定不会错的。
最后,我坐在床上,弯起一只脚,把鞋带牢牢系好,然后再系好另一边的鞋带。飞到天上的时候,虽然鞋带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不过却很难去重系。这是身处于地面的象征吧!每天离开床铺出去的时候,我都会确认一次,确认自己身处于地面。我一次又一次地系着鞋带,只要系好鞋带,我就能离开地面。
我开门走到外面,少年站在通道的角落等我。他只比我高一点点,体重可能也比我轻吧,看他瘦成那样。
「走吧。」他说。
「去哪里?」
「跟我来。」他迅速地转身。
全新的制服,还没有染上鲜血.
我跟在那名耀眼的美丽少年身后。
走下楼梯。现在是半夜,虽然没有看时钟,不过应该是半夜三点吧。大厅的柜台留了盏淡淡的灯,里面没有半个人。
少年从正门的玄关走出去,我跟在他身后,走下铺着柏油的斜坡,往大门前进。右边远方可以看到明亮的灯光,就是我从病房里看到的灯光,不是只有一盏,而是很多盏,不过没有看到任何建筑物。
走出大门,穿越马路,走上斜坡。路上没有半辆车,看起来这附近并没有住宅,只有几栋拉下生锈铁卷门、像仓库一样的大型建筑物矗立在一起,上面没有任何广告牌。空气十分冷冽,我只在衬衫上套着制服,冷得想要戴围巾跟手套。不过,这种程度的状况完全不会构成问题,机舱内可没有标示自己体温的仪表板,只要注意油压跟油温就可以了。
我仔细看着星空,现在果然是半夜三点。回头看看医院,几乎只看得到剪影而已。没有一扇窗里亮着灯,只看见顶楼有小小的红色灯光一闪一灭。
一走上斜坡,就能看见前方的景致。旁边矗立着围墙,应该是水泥墙吧,约有三公尽高,往左右两方延伸出去,墙上画满了涂鸦、贴了许多海报。围墙上的带刺铁丝突出来,往这边倾斜。光线似乎都是从对面最远处的地方射来。淡淡的光像要溶进夜晚的空气里,低矮建筑物的屋顶看来全部是黑色,不远处的大型圆形建筑物也是。那应该是停机棚吧。我的脚步逐渐变得轻盈,轻到好像可以踩上通往天空的阶梯。
在小小的门口,少年向守卫敬了个礼。守卫一看到我,便马上回礼。我们走进空地,一条小路斜斜地通过前庭,穿越草地,我们走上这条小路。我一直看着前方的停机棚,虽然还没看见跑道,但左边建筑物的对面,一定有很宽的空地。我抬头看着天空,感觉风的速度。
少年只有一次回头看我,我一瞬间对上他的眼神,但什么话也没说,根本不需要说话。
走近停机棚,铁卷门已经打开。室内的白色灯光朦朦胧胧地在水泥地上画出圆形和放射状的轨迹。
终于看见了跑道,周围有三根高高的照明灯,其余是装饰着道路的点点灯光。
停机棚里,有两架散香。
由美丽的深青色和淡淡的蓝灰色混成迷彩图案。
我立刻感觉到有哪里不一样。
跟一般的散香不同。
我走近飞机,在周围绕了一圈。外型相同,武器相同,若是螺旋桨也一样的话,那引擎也会相同。座舱罩的形状,以及舵上的刻痕全都一样。
可是,轻轻碰触机身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之所以觉得不同的原因。
「这是什么?」我低声问道。
「不是金属。」在我身后的少年回答。
我回头看他,少年已经戴上头盔,然后把另一顶头盔递过来给我。
不是金属。我想继续玩味他所说的话,想进一步确认触碰机身时的冰冷感觉,可是,既然他已经把头盔递给我,我总不能把它收到口袋里去吧?我戴上头盔,调整护目镜。
「可以飞吗?」我问道。
理所当然的问题。
「当然。」少年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一起飞吧!」
一起?
那句话听来十分不可思议。总觉得,我是第一次听到那么响亮的话语。
飞上天空的时候,一直都是独自一个人。无论有几架飞机组成队伍,都无法碰触到别人的手。这种被称为战斗机的飞机,没有办法搭载两个人,也不需要两个人。就算有另一个人,也无法发挥任何作用。同样的,若想要生存,除了我自己以外,谁都无法帮上忙。
世上绝对没有握着他人的手而活下去这种事,如果发生那种状况的话,已经跟所谓的活着不一样了。跟某个人在一起的状态,与其说是活着,不如说是比较接近死亡。没错,死掉的话,就可以跟大家在一起了。被埋在土里,与周围同化。在天国里,大家应该都是手牵着手在一起的吧。虽然不知道实际的状况,但我总觉得,在天国里,人们不会是一人独处的。
一定是这样的。
所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