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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有必要事先找妳谈谈,」Teacher看着地下。「不过就算谈了,妳又会怎么说?」
「会说不可能吧,」我回答。「绝不允许。」
「嗯……所以这是我的责任……」
「我不想听!」我说。音量似乎大了一点。接着频频摇头。「怎么有空过来呢?休假吗?我不在的时候,你应该没办法休假才对。」
「我不干了。」
「什么?」我大吃一惊。「不干了?」
「退休,」Teacher回答。「来这里目的是要跟妳告别。要是妳回去基地才知道我离开了,那我未免也太失礼了啊。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不过还是很感谢妳的照顾。妳要继续加油。」
Teacher站了起来。
「等等,」我抬起头。「那你以后要怎么办?」
「还没想过。」
「难道……是为了收养孩子?」我问。
「跟妳没有关系,」Teacher笑着。「别在意。还是有机会见面吧。」
「飞机呢?你再也不……」
他打开门,回头看了我一眼,留下瞬间的微笑后离开。
一时之间,我失去起身的力气,手伸到桌上抓了香烟盒。抽出一根烟,四处翻找打火机,但没找着。撑起沉重的身躯,走去衣柜翻开外套口袋,打火机在里头。终于可以抽烟了。
拖着身体走向窗边,原本想往街上看,却看不见饭店大门口;想要开窗,遍寻着有没有旋开窗户的锁。看来是打不开了,像为了防止我这种人从楼上跳下去。
吐着烟,好苦涩的味道。
走去厕所,把还没抽完的香烟搁在烟灰缸,然后洗脸。
脸色一定很惨。
我不想看。
身体侧向一旁,拿起毛巾擦完脸,挟了香烟走出去。
我坐在椅子上。
感到身体既深沉又笨重。
叹息。
烟雾。
「妈的!」我啐骂着。
搞什么!
全部。
每一件事情。
全走样了。
到底在想什么……
我到底在想什么?
根本没有头绪。
总之,体内有股说不出的氛围;躯体被层层捆绑、放入纸箱,像一具没有血肉的人偶。是的,不管怎么想,明明身体是我的,却在别的地方、受到他人的议论评判。即使并没有遭受虐待,我毫发无伤,不痛也不痒,一颗心却像遭人弃置一般……
牢牢捆包好的身体抛弃了真正的我。只有那样的身体被送到远处。大家称赞着,称赞着我。每个人笑盈盈地看着我。仿佛自己的身体是在参加某个选美比赛,或变成摆在橱窗前的人形模特儿。
我说不出一个嫌恶的理由,既不觉得委屈,也不认为被忽略,但为什么没有人能了解我的感受?不,就连我自己都不了解了。没错,完全无法理解。是什么呢?这么一来,又怎么希冀别人对自己产生同理心呢?
只是在无意中,我的体内孕育出跟自己无关的生命吗?再顺便也不过的生命吗?像是漫步在草原的时候,不小心攀附在衣服上的植物种子?它们在衣服上发芽开花,与我无关。
是的,这就是生命。
不属于任何人。
是独立的个体。
父母亲生下了我,不过我需要他们的时间只有短短数年。当自己会站会走,生命显然操之在己。这就是上天的安排。
不,不对。
我有想杀了那个生命的念头。
我想将这份关连,从我开始,在最初的时候彻底切断。
Teacher却从旁拾起了他。
像一只急速下降的鹞鹰,轻而易举捕获猎物。
不是吗?
不,不对。
那是我丢弃不要的东西,
没有必要抢夺。
可是……没有关系的生命,理应消失得一干二净,却留了下来。
无论我怎么划清界限,怎么弃之不顾,都已经不是我所能想象的情况。
嗯……这才是重点。
我能冷静面对再也见不到面的事实吗?
香烟不知不觉短了一截。
烟头在烟灰缸里扭了几下,重新从烟盒里取出新的一根。
脑袋深处有些酸痛。
是因为眼睛疲倦了吗?
为什么会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