锈似的沉重不堪。我一定是累了。好想赶快回到饭店房间,钻进被窝。尽管如此,我的眼神没有离开过他。嘴巴似乎想告诉他什么,至于想说什么则完全没有头绪,不过有种反正先把话说出口、呼之欲出的感受。
「要走了吗?」Teacher放下咖啡杯说。
「呃……」我也放下了杯子。「我还有一件事情。」
他不发一语点点头。
「我和总公司信息部的人见过面。」
我真正想讲的不是这件事。
他没有吭声,瞇起双眼。
「对方问起了你,说什么你的行为是不是有些怪异。」
「他应该有告诫妳不能对我说。」
「没错。」我点点头。
「妳是公司看重的人才。今天也是因为想要帮妳拍照,才刻意把妳叫来这里。妳或许不喜欢,但是就顺其自然吧,一定无可限量。」
「所以呢?」我歪着头问。
「还是别跟我扯上关系。」
「什么意思?」
「不要跟我走太近。」
「为什么?」
「这家公司已经不需要我这种人。」
「没这回事,」我立刻反驳。「就算公司能自行研发机种,却无法轻易塑造一位飞行员。」
「是吗?」Teacher笑了笑。不对,只有嘴型是那样,眼睛完全没笑,甚至透露着愤怒。好可怕的眼神。
「每个飞行员都很崇拜你,希望变成像你一样……」
「那又怎样?」
「是我们的目标。」
「这就对了,」Teacher点点头。「所谓的目标不过是一种记号,没有实质意义,就好像数值、坐标或是看板。那种东西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很表象。」
「不对……」
「用美好冒充丑陋,拿干净覆盖污秽。现实本是如此,不会有相反的情况发生。每样东西都是金玉其外,但这么做只会让里面的内容更加肮脏,无一例外。妳想想我们的工作,都在虚构美好的景象。真想看看今天照的那些照片吶。可是,实际上呢?照片上没有一滴血色,连油污的痕迹也没有。」
「什么意思?我们做的事情很肮脏吗?」
「没错。」
「为什么?」
「我们在杀人。」
「那……笹仓的工作又该作何解释?他是为了杀人才去照顾飞机。」
「一样的道理吧。」
「那这间店呢?为了杀人而做了这些菜。」
「嗯,可以这么说。」
「所以每个人都很污秽?」
「对。」
「真是那样的话,那我也没办法,」我一脸愕然,接着笑了出来。「只要是工作,大家都干净不到哪里去。生存本身就是种自我污染。」
「对,」Teacher点头。「重点在于置入了美好的假象。」
「但不这么想的话,会厌烦的。甚至活着都嫌麻烦……」
「有什么不好?」
「就会不想活啦。」
「为什么非活着不可?」
「你又为了什么活着?」
「我吗?很简单,因为我并不会非常讨厌肮脏的东西。」
「哪有这种事,你在找借口。狡辩。」
「没错,是借口,我就是喜欢这种狡辩的污秽感。」
Teacher把香烟丢进烟灰缸。
「我本来要说什么啊……」我念念有词。对了,那个信息部的男人说的话。我想了起来,发出微笑。「算了……」
「要回去了吗?」
「好。」
我们各付各的,离开餐厅。外头没有想象中冷,也许是没有风的关系。抬起头,星星冒了出来。空气也不那么浑浊。
爬上坡道,走到大街,路旁是橘红色的夜灯。隔着马路,对面大楼的展示橱窗一片明亮。几具人形模特儿身穿大衣或外套,并排站着。
公交车搭载大批人群在路面穿梭。一张张面对车窗的脸庞,有些呆滞,有些面无表情,有些像是盯着这里看。他们一定什么也没看见。现在我的眼睛也跟他们的一样,什么也不想看,什么也不奢求。
这和驾驶战斗机飞行时的那双眼睛不同,现在的眼神跟睡着了没两样。
两只手放进口袋往前走。边走边想着接下来的自己,想着明天回到基地后会做些什么。我不知道,只能听从合田的命令行事。我们没有计划可言,什么时候都能飞;飞到各处,只要和敌机狭路相逢就展开攻击。
不知道敌机什么时候出现,就像无法预料下个角落会窜出什么。其实也习惯了这种生活,甚至可以说以此为重心。与其知道下一秒有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