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让自己坠落。
有那么容易说得出标准答案吗?
单纯认为这就像是让自己留在世上一样,没有道理可言。
所以这次任务同样没有理由。
就算找得到理由,也没有是非对错可言。
或许这么想非常冷血,但我不认为这是有失认真的表现。我认真地活在世上的每一分每一秒。
有些人觉得要多为坠毁的飞行员着想,那大概是一般外界的看法,跟我们相同领域的人并不会这么说。
还记得半年前,我在医院待了一阵子。不是出任务时遭到攻击,而是在飞行途中暖气突然故障,造成手脚冻伤。其实当下我觉得好冷,基地里的医生却硬要我到医院报到,结果自己走路去医院。以为还能走路应该没什么大不了,医院竟然要我留院观察一个多礼拜,我真的吓到了。我完全想不透,有必要那么大费周章吗?况且只做做检查,什么治疗也没有。
我敢断言,医院这种地方是我活到现在觉得极度无聊的地方。尽管跟自己的房间差别不大,无聊在于周围的患者们,形容成人类集体无聊的场所也不为过。我真的无法忍受无聊的人讲无聊的话,安静闭嘴还比较好。
为了从那样的无聊中逃离,我拼命保持沉默,无奈觉得胸口非常郁闷,只好和护士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不过说话时必须配合对方的这种无趣,依旧袭击着我。再待久一点的话,我可能真的会生病。
总之,一名负责照顾我的护士几近叨叨絮絮地和我对话,而且每到结尾,话题绝对会朝「多想想坠机的飞行员的心情」发展。我还以为她该不会在灌输某种坚贞不栘的信仰,当然我没有说出口,只是呆呆地听着。
按照她的说法,人类社会的组成因素是「善良」与「体贴」,正因为有这两种思想,社会才不至于崩坏。也许她的个人哲学是希望大家多倾听伤者和病患的声音,又或者拥有善良和体贴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
我没有反驳。如果我的点头同意能让她有所满足,那也成就了我微不足道的体贴,而且说不定还很善良。换句话说,我心目中的体贴和善良是种自他人之间抽离的方法,好比滚珠轴承(注2),一颗接一颗紧密结合,是为了之后完全分离的机制。
人际之间的环环相扣并非什么善良或体贴,而是共有利益、合力打倒共同敌人等动机。
假设爱情是构成社会的唯一要因,为什么又会有那么多纷纷扰扰?把自己的东西白白送给别人就好,为什么还要收取金钱?力争上游,不惜对别人落井下石来成就自己,又是为了什么?
每个人期待自我满足,明显的利己主义,但这样的姿态过于丑陋,无法在社会生存,所以隐忍了一部分,偶尔将丑陋转化成良善。客观而言,并没有太大差别,丑陋和善良只有一线之隔。这些都是大人世界里的常识。
尽管如此,那名护士态度非常温柔,不管对谁都会这么说,我想在她心中十分笃定那正是她认定的良善。我不愿漠视她的信念,只是觉得那对我来说并不正确罢了。
努力考试变成全班第一,却也不能不为成绩退步的家伙着想,不得不对他释放善意。这是怎么回事?如果角色对调,我变成那个退步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那样的同情。
至少在空中奋斗的同袍和我的想法一样。
当飞机坠落,明白死期将至的时候,绝对不让自己陷入悲惨的气氛里。
此外,也不会痛恨把我打下来的对手。
不但不痛恨,反而还抱持着尊敬;就算怀恨在心,那也是因为自己的无法承受而感到愤怒。
如果还有一次机会,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会一面心想要变成更顶尖的飞行员,攻下更多敌人,一面死去。这才是驾驶战机应有的态度。
用功念书是为了打败对手吗?商人是为了让某人穷困潦倒才拼命赚钱吗?
不,一切的作为只是磨练自己。
然而还得明白磨练到了什么地步,这种时候只好藉助和他人比较的这种测量方法来得知。由此可见,攻击敌机、确实将对方置于死地,也是自我评判的一种方式。
所以,飞行员没必要去死。只要能在当下分出胜负便已足够。
此外,我们还忽略了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保住性命的行为。这是空战时绝对的力学和大前提。从这点也可以看出跟一般的西洋棋或运动比赛的差异。
每个人赌下自己一条命,驾驶战机飞上天空。此时的我,对于不论敌方或我方的飞行员,一律抱持敬重的态度。未来无可限量、技能将愈来愈出类拔萃的飞行员也会有遭到厄运牵引而坠毁的时候。事实上练习无法避免意外发生,只消失败一次,所有的努力都付之一炬。这是我们工作的最大特征。目前为止还举不出其它类似的例子,应该少得可怜。
有人批评杀人残忍,我知道,也非常能够理解。不过,综观人类历史,无论处于哪个世界、哪种文明,皆存在相同的精神,并且同样受到敬重。
这是为什么?崇敬战争吗?
无关技术,也不是借口。
是出自对于奉献生命的人的敬畏之情。
身为当事者的我们并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不过是工作、一种生存方式而已。
我们不是上帝。
我们只相信飞机,以及自己操控能力。
2
一个礼拜后,两名新人来到基地。表面上是新人,其实是从别的基地调来,所以职位跟我几乎一样。他们分别是叫做栗田的男人,和叫做比嘉泽的女人。而这位比嘉泽一来到基地,马上就变成我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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